柳三千辨认了一下,谁都没有认出来。可这佛珠的灵不会无缘无故让她看这一段故事,遂大胆地猜测:那个叫“沈青君”的可爱女童就是杨绾绾的前世,而另一个弃婴或许就是在她梦中反复出现的白衣和尚。

    那抱着弃婴的男人又是谁?他为什么会被杀掉?又是被谁所杀?

    而这两个孩子又会发生什么故事?

    这一切,只有看下去才能知道答案了。

    “青君。”沈平如想来看看那襁褓中的弃婴,没想到爱女也在,遂将她抱起,一起看向床中央的婴儿。

    沈青君看得十分认真,她已经习惯了自己是整个府邸最小的人,突然看见一个比她还年幼一点,只懂得睡觉的孩子,感觉有点新奇。

    “爹爹,他是谁?”沈青君睁大了圆圆的眼睛,好奇地询问。

    “谁也不是,青君,你无需记得,”沈平如说完这一句话后,就招呼来了乳母张妈,“把小姐带下去。”

    “是,”张妈连忙答应,从沈老爷的手里接过了他的掌上明珠,“小姐,今儿个厨子做了小姐最爱的小天酥,过门香,点心是小姐最喜欢的贵妃红。”

    沈青君对一个稚儿的兴趣,远不敌今天午膳吃什么,她在张妈的怀抱中,看了一会儿背朝着这里的父亲,便真应着父亲说的,把那小孩儿抛到了脑后。

    张妈的脚步声已经远去了,沈平如没有回头,他看着襁褓中熟睡的孩子,说了句,“三日后,送去南岭,伽蓝寺。”

    “是。”一个带刀的青年,穿着普通的长衫,披着一件白毛大氅,点了点头。

    “再带上一箱金银,权当香火钱。给辩真方丈送上。”沈平如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是。”青年再应。

    三日后,青年怀抱稚儿,坐上了去往南岭的马车。这一路上,颠簸非常,可孩子却古怪的不哭不闹。连青年用掰开的馒头,一点一点喂他,也不曾不愿过,还不曾闹着要喝奶。

    朱雀桥头,伽蓝寺。柳三千很熟悉这地方,可千年前的伽蓝寺比现在看到的还要破败,落魄得都算不上是寺庙。

    这庙,坐落于荒郊竹林中。若是迷途之人路过,说不定会把它当成是无人打理的荒废寺院。

    迎接的是一位腰板挺直,目光澄明的男人。他年约五十,眼中透露出参透玄机的大彻大悟。男子推开门扉,孑然而立,看到抱着一婴孩的青年,不喜不怒,只是眉毛挑了一下,说不出有什么韵味,但好像看出了一分大破大立之感。

    “方丈,这孩子要托付与你们了。”青年拍了拍婴孩的背,算是做了个告别。

    “我与平如已通过书信,自是知晓。放心吧,我与师弟们会将他照料好的。”辩真方丈双手合十,他身穿白色僧衣,披着一件白袈裟。眉目明朗,肌肉却不似那个年纪,还紧绷非常。

    青年点点头。

    “从此以后,青灯红鱼,三皈五戒。他将与我师弟们一同修行,不问凡尘。阿弥陀佛。”方丈抱着孩子,似乎一点都不苦恼,没有女人,只有几个和尚该如何照顾一襁褓稚儿的事。

    “还有这箱金银……”青年从马车中拖出了一个箱子,朝着方丈示意道。

    “不必多说,平如的心意我自是知晓。这位少年,回去请帮我转达谢意,感谢沈兄这几年对我伽蓝寺的扶持。告诉他,佛,都看在眼里。他的功德,终有一天,将会为他达成所愿。”

    青年听后,立马回复,“我会将方丈的话如实转告给老爷的。”

    “小少年,还有一事……”辩真方丈看着在他怀里安静无比,一点都没有露出害怕神情的婴儿说道。

    “方丈请说。”

    “此子可有名字?”

    青年摇了摇头,“此子被弃于沈府,周遭只有一串佛珠相伴。他或许有名字,可丢弃他的人并未留下信息告知,老爷……也未曾给他取过名。”

    “既然如此,在他正式剃度前,我就唤他‘阿珠’吧!那串佛珠可随身而来?”辩真又问。

    “那佛珠他自是随身带着的。”

    “好。”

    “方丈莫送,我告辞了。”青年回头看了看不耐烦的马夫,作揖告别。

    “小少年,此番归程,山高水长,万望一路平安,阿弥陀佛。”方丈双手画了个弧,复又双手合十,闭上眼睛,似乎在为他祷告。

    “当——”

    “当——”

    “当——”

    青年听到了清越的铜钟声,遂掀开了帘子,朝古寺望去。那隐没于竹林的寺庙,和着悠扬缥缈的钟声,似乎终于有了一分佛修的味道。

    远远地望去,辩真方丈正走入伽蓝寺,阖上了门。

    接下来的片段,虽然在柳三千眼前飞快地闪过,但她看得明白,这个叫“阿珠”的孩子,从此就住在了伽蓝寺。别看这伽蓝寺小小的,其实也有十几个僧人同吃同住。还供奉了两座大佛,一尊是释迦牟尼佛,一尊是长寿佛。

    阿珠虽一直没有剃度,可也跟着同门师叔一起打坐,每日一餐,上早晚课。

    由于他从不闻外事,专心修佛道,说话难免少年老成,一点都不像个孩子。

    当他五岁的时候,已可将《法华经》,《般若经》,《妙法莲华经》等多个经文背个滚瓜烂熟了,方丈和师叔无不赞叹。都说他命定与佛有缘,是被佛看中的孩子。

    并且,在这五年中,他的眉眼渐渐长开,鼻子已有了俊挺的模样,双眼澄澈,不沾世俗。是个谁见了,都会夸赞一声“好俊”的小儿。

    武德十四年,五月十五,是南岭最热闹的时候,就连这偏僻如伽蓝寺的地方,都多了几丝人气,会有很多穿着华服的人来寺庙跪拜。

    他们来寺庙跪拜只是顺便,是一时兴起。主要的原因还是五月十五,那是南岭的端阳祭。很多在洛阳、扬州等繁华地带做大了生意的商人,按照老祖宗的规矩,都要回南岭祭祖,祈求祖宗保佑。

    除了比平常热闹点儿,香火钱多点儿,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对阿珠来说,更是如此。他潜心修佛,读经的时候,心无旁骛,连寺庙比平常吵闹了很多都不曾察觉。

    端阳祭那日,轮到阿珠去河边浣衣。他捧着一堆僧衣,有些穿久了,已经带着一股难闻的味道,来到了河边。他将僧衣浸透,忽闻一堆叽叽喳喳的孩子正在说话,朝河边走来。

    “君青表姐,我们要在这破地方待多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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