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是他们的初夜,也是从那晚开始,墨止夜对云安的心,再无从收敛。

    诛心对梦笙的厌恶也日渐明显,因为他只能藏在暗处,反倒容易调查梦笙的事情,他开始密切留意梦笙的动向。渐渐的,梦笙与连震的会面愈发频繁,他明明有口,却难言,因为他说了,墨止夜也不会信,反而会斥责他,久而久之,诛心只有偷偷地调查,再不敢向墨止夜汇报。

    日子一天天过去,沐风的死讯给墨止夜很大的打击。

    诛心再次汇报,他亲眼所见,凶手就是梦笙。

    就连诛心的伤处,普天之下也只有墨止夜和梦笙才可以做到。

    终于,墨止夜对梦笙有了丝怀疑,可这怀疑的萌芽还没有开花结果,祭司府便又接到一个噩耗。

    梦笙查出杀死沐风的凶手藏在国相府,探查时不慎被擒,为了不被用刑逼供,已经自尽在国相府地牢之中。

    梦笙的头颅送上祭司府上的那一刻,墨止夜便疯了,那颗头他不想看,也不敢看,他唯一想做的,只有屠了国相府而已!

    身边最亲近的人一个接一个地离去,让他如何承受得了?

    什么使命,什么职责,这一刻他统统不想管!他要做的,就是为他的好友、他的女人报仇!

    墨止夜真的杀到了国相府,连震虽早有准备,部署了军队镇压,可他们又哪里是发了疯的墨止夜的对手?须臾间,国相府遭到血洗。杀红了眼的墨止夜终于对上了连震,杀了他,就可以替沐风和梦笙报仇了!

    “等等!”死亡面前,连震终于有了些俱意,他颤巍巍地拿出一本古籍递过去,身子早已抖成了筛糠:“这个,或许有方法能够将梦笙的魂魄从冥界带回来,你的话,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墨止夜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要有了梦笙的魂魄,他就有能力让她重生。

    连震见墨止夜有所松动,顿时松了口气,战战兢兢地又道:“趁着她死的时间还不长,你现在去或许能够追得回来。”

    墨止夜接过了古籍,连震面上浮现出了劫后余生的笑意,可这笑意没停留过三秒,就被惊愕所取代,墨止夜提着滴血的剑离开,再不去看身后身首异处的连震。

    如今想来,但凡墨止夜能稍稍冷静一点,能过多看一眼梦笙的头,多看一眼死透了的连震,那后面一系列不可扭转的事件都不会发生了。

    说到底,关心则乱,面对生离死别,墨止夜做不到那样冷血从容。

    按照古籍上的禁法,墨止夜真的闯入了冥界,彼时的冥王正厌烦于冥界千篇一律的单调生活,看到这一味调味剂还觉得蛮新鲜的。

    可这新鲜劲儿没过多久,冥王就头痛了,这闯入冥界大闹的人类还真不是有两把刷子那么简单,几番缠斗下来,两人均有负伤,而他的冥界更是被人家翻了个底朝天。

    冥王气不打一出来,你来玩可以,你毁人家底盘就不道德了吧?可他没等反应过来,墨止夜已经揪着他的衣襟咆哮着问出口:“笙儿究竟在哪?”

    冥王也火了,反揪着他的衣襟亦咆哮道:“我上哪给你找去?”

    双方僵持不下,底下的阴兵根本插不上手,只有在底下观战。

    冥王也不担心,反正这里是冥界,墨止夜一个活人即使功力再强悍,也架不住阴气的侵蚀,要不了多久就会耗尽功力被拿下。

    果不其然,墨止夜的力量逐渐消散,几个阴兵简简单单就制住了他。

    冥王看着墨止夜,就觉得在这冥界的漫长岁月,有个这么有趣的人做陪练似乎也是很愉快的一件事,可没等实施,事态却再度发生了转折。

    冥界狂风骤起,连冥王都不由郑重起来,对着半空中高喝一声:“来者何人!”语调中已然彰显出了不悦。

    立时,连震为首的一众人马从天而降,仿若天兵天将般席卷而来。

    冥王怒极反笑:“我回去定要翻翻阴历,看看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是个人都敢擅闯我冥界?当我是死的吗?”

    连震功力到底不及墨止夜,虽用禁术下至冥府,却维持不了太久,见到奄奄一息的墨止夜,就知道是他收网的时候了。

    “冥王不要误会,我此次前来只是为诛杀逆贼,好向我们王上交差。”

    冥王挑挑眉,十分不满:“这人到了我冥界,就归我冥界处置了,怎么?你一个小小人类,敢跟我冥界抢人?”

    连震呵呵一笑,谦卑开口:“不敢不敢,只是王上有令,需带逆贼人头觐见。若这逆贼得罪了冥王,冥王大可拘了他的魂魄,好好惩戒。”

    冥王一想,也不无道理,他左右也要扔掉他的肉身,余下魂魄陪他慢慢玩,这肉身扔哪里都一样,给了他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几个擅闯地府的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罢了罢了!我今儿个也玩累了,你们办完了事,哪来的就给我滚回哪里去。”

    连震笑着作揖:“多谢冥王!”

    冥王不耐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办完了事就快滚。

    那连震也不废话,转头对身后人群中的一个方向轻描淡写地道一句:“梦笙,你来动手!”

    “是!”

    冥王被这清脆的声音吸引,不由侧目多看了两眼,就见一个长相脱俗的美艳女子自人群中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墨止夜的面前。

    墨止夜那时的表情,冥王怎么都忘不了,震惊、愤怒、绝望、还有一丝心灰意冷后的从容,万千情绪交织在一起,却唯独没有恨意。

    “你没死?”墨止夜凄然问道

    回以他的,是无比冷漠的一个“是”字。

    “你是连震派来的?”

    “是!”

    “沐风呢?也是你杀的?”

    “是!”

    “呵!”墨止夜笑了,一滴泪悄无声息地滑落。

    “还有什么要说的么?”这是梦笙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墨止夜不语,缓缓闭上了眼睛。

    ……

    诛心末了补充道:“很多事我也并不清楚,比如冥界中发生的,都是后来冥王大人亲口告之于我。他本就是个肆意洒脱的性子,有什么话必然藏不住,所以我一问,他就都说了。”

    云安见过冥王,也知道诛心所言非虚,若这一切都是冥王告诉他的,那么真实度必定是百分百。

    眼前蒙了层雾气,她想象过墨止夜闯入冥界的场面,想象过他得知自己被骗后的模样,可听过诛心的叙述,她才知道事实远比她想象的来的惨烈。

    诛心毫不留情地继续道:“尊主终于还是以另一种方式活了下来,他变得更加冷血,更加杀伐决断,作为鬼王,他无可挑剔。可是……”诛心兀地瞪向云安,眼中满是憎恨:“尊主又一次遇见了你!又一次变了,毫无底线的样子简直与当年如出一辙!”

    云安此刻万分理解诛心,他眼睁睁目睹了自己的恩师一步步走进敌人的陷阱里直到惨死,如何能不怨?梦笙在中间发挥了最大的作用,诛心当然恨她,连带着恨自己,这都是无可厚非的。

    可最让她心疼的,还是墨止夜,他是怀揣着怎样的心再次接纳她的?他心里又是经历了怎样的挣扎,才说服了自己重新相信她?

    心上仿佛被狠狠剜了一刀,再撒上一把盐,疼得她透不过气来。

    云安捂着胸口流泪的模样,好巧不巧地被墨止夜看见,顿时一道凌厉的视线直直地剜向诛心。

    诛心有口难言,他只是照实回答了云安的问题,她为什么会哭他又怎么会知道啊?

    云安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才发觉墨止夜走进,忙擦掉眼泪,却不敢抬头看他。

    诛心如坐针毡,后背都被冷汗打湿了,他家尊主的眼神越来越凌厉,让他站起来也不是,坐下也不是。

    “怎么哭了?”这话像是在问云安,可凌厉冰冷的语调分明是在审问诛心。

    云安不想连累诛心,毕竟以后还有想问的事,得罪了他以后岂不是问都没得问了?

    忙抬起头,笑呵呵地回嘴:“逗你呢!我怎么可能会哭?”

    云安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红了,只这浓重的鼻音就足以把她出卖了,有些懊恼,又有些忐忑地看着墨止夜,只见他淡定的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落在自己脸上,仿佛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

    云安下意识地抬手又在眼角处擦了擦,明明已经没有眼泪了,为什么他还这么看着她?

    说谎无果,云安只有用转移话题的方式让墨止夜不再为难诛心:“你跟沐风谈的怎么样了?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

    墨止夜深深地看她一眼,半晌才道:“先不急着走,你不是喜欢这里么?我们便多住几日吧。”

    云安有些欣喜地点头,她是真喜欢这里!

    “诛心。”

    清冷的一声呼唤让云安和诛心的心都“咯噔”一声,诛心慌忙站起来,应了一声。

    墨止夜的眸光越来越冷,云安的心也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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