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来酒馆吃饭喝酒的人很多,一波一波的,而且很多人都是在酒馆里一坐就是一两个时辰,慢慢的,嵇飞云也看出来了,今天来酒馆的人,很多都不是纯粹来喝酒的,而是另有目的。

    他和小山子忙前忙后的招待着,等到酒馆里的人稍微少点了,回到柜台边时,老关叔对他说:“飞云,你先歇会吧,刚才月娘叫你进去找她,你去吧。”

    嵇飞云应了一声,然后看到小山子正在招待一桌客人,便没有去打招呼,跑到后厨洗了下手,然后朝后院走去。

    嵇飞云来到月娘的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月娘的声音:“进来吧!”

    嵇飞云用力推了一下门,没有上栓,应声开了。他走了进去,四周看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走进月娘的房间,只见里面极为简朴,诺大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窗边有一张老式梳妆台,梳妆台上只有一面一米高的铜镜,房间靠窗户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摆放着一套陶制茶具,除此以外,便没有什么了。

    此时的月娘身穿一身黑色劲装,正坐在铜镜前盘梳头发,见嵇飞云进来,便示意他坐到窗户前桌边的凳子上,嵇飞云依言走过去坐下,心里有些拘束,毕竟是第一次来月娘房间。

    他看着正在梳妆的月娘,月娘往常都是一身灰色抹布衣服,头发也是一根暂支束住头顶,长发很自然地垂落在脑后,今天却是一身笔挺的黑色劲装,把她完美的身材完全束露了出来,头发也被她盘在了头顶,只在脑后垂下一束黑丝,特别月娘此刻的表情,冰冷无波,活脱脱一个干练的冷美人。

    看着月娘的这身妆扮,嵇飞云看得两眼发呆,良久才回过神来,他定了定神问道:“月姐姐,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外面是不是来了很多带着兵器的人?”月娘没有回答他,而是问他。

    “是啊,今天酒馆里来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人,我和小山子都招呼不过来。”嵇飞云如实地回答。

    这时,月娘收拾妥当,从床边抽出一把三尺长剑,剑身龙头凤尾,通体暗红,月娘双手把着剑,静静地看着剑出神,眼神朴树迷离,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然后随手把剑向嵇飞云一扔,嵇飞云忙伸手接过,好在他这段时间来勤奋练功,身手已经相当明捷。

    剑入手沉重,剑身却温暖如玉,在接剑的那一刻,恍惚间,他仿佛看见一只火红凤凰的虚影透剑而出,心里甚是惊讶。

    “这把剑叫做离剑,是......以后你就拿着防身吧。”月娘说道。

    嵇飞云翻来覆去地看着,心里甚是喜爱,听说月娘要把这把剑送给他,他忙说道:“可是我不会用剑啊!”

    “你先拿着吧,以后我叫你怎么用剑。”月娘说道。

    “哦。”嵇飞云越看越喜爱,他本来就一直梦想着有一把自己的剑,然后背剑走江湖,做一名潇洒的剑客。这把离剑样貌奇特,透着神秘,就是感觉重了点。

    “带上剑,我们走。”月娘说着转身朝门口走去。

    “哦,那个......月姐姐,我们去哪儿?”嵇飞云忙问道。

    “别多问,跟我走就是。”月娘边走边说道。

    嵇飞云还想继续问,月娘已经开门走出去了,他忙跟了上去,只见月娘朝马厩走去,牵了一匹马,从后门出了就酒馆,来到外面街上,然后她牵着马朝城门口方向走去。

    嵇飞云在后面跟着,此时的街上,人来人往,不时有落风城的守军走过,商客马队就多了。嵇飞云边走边看着街上的行人和商贩,偶尔也看一下月娘,月娘依旧是面无表情的走着,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出了城门,月娘翻身上马,然后伸出手来,嵇飞云伸手握住月娘的手,一接力,飞身坐在了月娘的身后,月娘一提马的缰绳,口中轻喝了一声,马儿便开始朝前面奔跑起来。

    坐下的马越跑越快,坐在月娘身后的嵇飞云不敢靠月娘太近,双手又无处着力,几次都差点从马背上颠簸下去了。

    “抱着我。”前面的月娘说道。

    “啊?哦好。”嵇飞云伸手轻轻地抱着月娘的腰,入手温暖柔软,心神一荡,脸上有些发烫。

    月娘见他轻轻地抱着自己的腰,嘴角露出一丝微笑,口中说道:“抱紧了。”随后又让马加快了速度。

    嵇飞云抱着月娘的手又紧了紧,把脸贴在月娘的后背上,一阵女人的清香传入鼻中,他从来没有和一个女性有如此的亲密接触,心里顿时如小鹿乱撞。

    他们渐渐进入到戈壁滩的深处,在停下休息时,月娘会登上附近的高处观望,辨明方向。路上有几次嵇飞云都忍不住问月娘,但月娘都是冷冷地回应他叫他跟着就是,其它的不要问。

    嵇飞云也看出月娘心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一般,便也不好再问,只好拿着那把‘离剑’把玩,离剑的剑锋和平常的剑不一样,成暗黑色,剑身两面都有奇怪的火焰纹路。他不会用剑,也没见人使过剑,只好还剑入鞘。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他们俩坐在马背上,在沙漠中慢慢地行走着,大漠中的气温也渐渐降低,已经有了些寒意,自从嵇飞云开始跟随月娘修炼以来,体质已经变得很强壮,而修习养气术的好处,就是对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适应,有一种亲近自然的感觉。

    夜里,他们找了一处背靠沙丘的地方生了一堆火,月娘拿出水和干粮,分了一些给嵇飞云,自己也吃了一些。

    月娘不时地观望四周,像是在看有什么情况发生似的,嵇飞云一路上,一脸疑惑,但是月娘又跟他说明,到现在他都不知道他们来这里做什么。他时而看看月娘,时而又把玩一下手中的离剑,更多时候是看着火堆发呆。

    “如果你累了就躺着眯一会吧。”月娘突然对嵇飞云说道。

    嵇飞云摇了摇头,说道:“我不累。”

    月娘也就不管他了,自己在火堆旁盘腿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闭上了眼睛。嵇飞云看着月娘,火光映着月娘的脸,晶莹如羊脂,偏偏月娘脸上所表现出的神气,冷漠如霜,让人不敢侵犯,这和他第一次在酒馆中见到的月娘,完全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他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月娘,大漠的夜里,寂静如海,只有火堆里柴火燃烧的声音,渐渐地,他的眼皮开始沉重起来,不知不觉中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又听到了琴声,他又来到了那个湖边,青翠的湖边,几间茅屋错落有致,茅屋前后是一片竹林,其中的一间茅屋前的空地上,一个花白长发披肩的中年人,正坐在石鼓上,拨弄着面前石桌上的古琴,双手指法浑然天成,琴声仿佛和周围的万物融为了一体,交织出一副有声有色的画面。

    而嵇飞云感觉自己也置身于画中了,与周边的万物融为了一体。

    此时,嵇飞云怀中的离剑,发出了微弱的光芒,这光芒在逐渐转盛,光芒中,似乎有万千火凤在飞舞,离剑发出的光芒把嵇飞云包裹起来,竟托着他的身体离地悬空。

    月娘像是感觉到了异样,猛地睁开了双眼,看着眼前的奇特景象,脸上露出诧异的表情。就在这时,大漠深处也响起了琴声,随即大漠的天空也开始风云变幻,刚刚还繁星寥落的天空,一道光芒划过,变得明亮起来,奇怪的是,东边的天空并没有太阳升起。

    月娘站起身来,看着依然被离剑发出的光芒包裹着的嵇飞云,她脸上露出了笑容,那人没有骗他,这么多年的等待,终于让她等到了,她也算是不负对那人的承诺了。

    大漠深处的琴音越来越大,开始响彻大漠的天际,这琴声进入耳中,惑人心智,涤荡心神。大漠上空也越发变得明亮,一道道青光从天际垂落,让灰黄的大漠变得绚烂迷离。

    月娘也被这琴声所吸引,渐渐变得迷失,突然,从离剑中飞出一束豪光,进入月娘的眉心,她瞬间从迷离中清醒过来,她看了一下四周,心里一惊,原来她不知不觉中,已经走离了火堆十来米了,幸亏离剑发出的豪光让她清醒,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被琴声引往何处,她又快速回到嵇飞云的身旁。

    落风城中的居民也都听到了大漠深处所传来的声音,大多人都躲在屋里不敢出来,他们对这魅惑的琴声不陌生,各家祖上都留有遗言,每隔一甲子,这琴声便会在大漠深处响起,大漠的天际也会由黑夜变为白天,这时,只要躲在家中,就会没事,如果出门,便会被这琴声所迷惑,诱往大漠深处,尸骨无存。

    自琴声响起时,便有几道黑夜从落风城中掠出,快速向大漠深处飞奔而去。随后,落风城城门也开启了,一队守卫也骑马朝大漠深处奔去。落风城东边的一座山头上,一伙人骑马伫立,这伙人整个头都用灰黑色的头巾蒙住,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当琴音在大漠深处响起时,为首的人向前一指,马队也向大漠深处飞驰而去。此外,还有许多神秘人物在戈壁滩中快速穿梭,从不同的方向奔向大漠深处。

    嵇飞云依然沉睡未醒,被离剑发出的光芒包裹着,月娘站在旁边关切的看着,突然间,离剑光芒大盛,无数的火凤飞舞穿梭,连月娘都包裹了进去,光芒一闪,嵇飞云和月娘都在原地消失,只剩下了快燃尽的火堆,火堆中的灰烬随风飞舞。

    月娘感觉自己像是进入到时光长河中一般,万千的画面从眼前飞逝,让她目眩神迷,下一刻,她出现在了一个湖边的竹林里,面前出现两个人,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人正在抚弄石桌上的古琴,琴声优雅动人,拨人心弦。另外一个人正是嵇飞云,他正静静地站在那里,脸色茫然。

    当月娘来到时,弹琴的人停了下来,但琴声似乎依然飘荡在空中,那人抬头看向月娘,脸上露着微笑,说道:“我们又见面了。”声音清晰明雅。

    月娘见那人和她打招呼,眼里竟然泛出泪花,又见到他了,他依然是那样的丰神俊秀,亲切近人,只是头发已经变得花白了。

    “我等到他了。”月娘哽咽道,说着看向站在一旁的嵇飞云。

    此时,嵇飞云也清醒过来,看着眼前的中年人,脸上露出欣喜,说道:“老伯,我又见到你了。”

    那人朝嵇飞云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手一挥,石桌旁又多了两个石鼓,那人示意月娘和嵇飞云坐下来。

    然后,石桌上又凭空多出一个陶壶,三只陶碗。那人提起陶壶,倒满三只碗,然后端起其中的一碗,示意他们一起喝。

    嵇飞云之前就喝过,知道这是酒,而且是很好喝的酒,忙端起碗来。月娘端起最后一碗,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中年人,中年人微微一笑,说道:“喝吧。”说完自己仰头喝完。

    如此连续喝了三碗,等三人把碗放下以后,陶壶和陶碗便从桌上消失不见了。那人看着消失不见的陶壶和陶碗,微笑着说道:“这是最后一壶了,再也没有了。”

    月娘自从来到这里,一直看着中年人,眼里含情脉脉。嵇飞云已经是第三次见中年人了,心里倒少了拘束,感觉和那人在一起很亲切,他笑着问道:“老伯,你刚才给我们喝的是什么酒?真好喝,可惜没有了。”

    “哈哈......你觉得刚才喝的是酒吗?”中年人笑着说道。

    “不是酒吗?明明有酒味啊!”嵇飞云不解地说道。

    那中年人又是哈哈一笑,说道:“你觉得喝的是什么,它就是什么。”

    “是灵泉。”一直没有作声的月娘突然说道。

    “灵泉?你说刚才我们喝的是灵泉?”嵇飞云诧异道。

    月娘没有回答他,中年人则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月娘,口中说道:“多谢你了。”

    “师傅,你不用谢我的。”月娘眼里又有了泪花。

    “师傅?”嵇飞云听见月娘喊中年人师傅,心里惊讶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心里越发的疑惑了。

    “琴音起,灵泉现,凤凰出,灵泉竭。”中年人口中轻轻吟诵道,只见他伸出右手,嵇飞云手中的离剑,凭空出现在他手掌上,他用手抚摸了一下剑身,离剑一颤,随即剑身雀跃,欢快地享受着那人的抚摸。

    中年人也微笑地看着手中的离剑,像是看自己的孩子一般,随即他右手捏一个法诀,口中轻喝了一声:“合!”只见桌上的古琴化作一只五彩缤纷的凤凰,飞入离剑中,离剑顿时光芒一闪,好似变得灵动活跃起来。

    中年人又神情地抚摸了一下离剑,然后伸手到嵇飞云面前,说道:“云儿,自今日起,这把剑就送给你了。”

    嵇飞云还沉侵在刚才一系列的惊讶中,见中年人传剑给他,他木然地接了过来,口中说道:“刚才那琴?”

    “琴剑本是一体,当年因为变故,我把剑身和剑魂分离,剑魂让我留在了这里,今日它们得以合二为一,也了却了我一桩心事。”

    “师傅,你要走了吗?”月娘又突然问道。

    中年人哈哈一笑,然后站起身来,环顾了一下四周,眼里不舍之色一闪而过,口中说道:“我当年遭逢大难,得灵泉滋养神魂,保这广陵残境不灭,现在灵泉已尽,我也该是走的时候了。”

    “啊,老伯,那你为什么还要给我们喝。”嵇飞云急忙说道。

    那人看着嵇飞云,眼中竟然流露出关爱之情,微笑着说道:“孩子,你我能在这残境中相见,已是天大的福分了,记住,要好好活着!”说着用手摸了一下嵇飞云的头。

    然后他又转身看着月娘,依旧微笑着说道:“你能走出黑暗,为自己的命运做出反抗,我很欣慰。”然后看了看嵇飞云又对她说道:“命途多舛,世事难料,你们多加小心吧!”

    “老伯,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嵇飞云看着中年人像是要和他们分别,急忙道。

    “他是你......”月娘刚想说,看到中年人微微摇头,便停了下来。

    中年人又深深地看了一眼嵇飞云,然后说道:“你们去吧。”说完转身朝茅屋走去,步伐轻盈,长袖飘飘,宛如神仙。

    嵇飞云正出神地看着离去的中年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眼前的景色在瞬间变化,当他再次凝神看时,他和月娘已经来到了一片绿洲,不远处,一弯小湖静静地躺在绿洲中,天空中繁星点点,此时还是大漠的夜晚,空气中寒冷如冰。

    这里是大漠深处的一处小绿洲,暂时他也不知道方位,他看了看手中的离剑,从离剑上传来的阵阵暖意,正温暖着他的身体。

    月娘表情低落,眼角还挂着泪水,嵇飞云走到月娘的身边,抬手去给月娘擦拭脸上的泪珠,月娘一下回过神来,见是嵇飞云在给她擦拭眼泪,脸上顿时红了,连忙转身自己擦了擦眼角,说道:“飞云,接下来你准备去哪里?”

    “我们不会酒馆吗?”嵇飞云诧异道。

    月娘镇定了一下,说道:“酒馆我已经交代给关叔了,我们不回去了。”

    “啊?为什么?”嵇飞云一脸不解月娘为什么要这么做。

    月娘走到小湖边,静静地看着湖水,好一会儿才说道:“当初来这里,就是为了等......师傅,现在已经见过了。”其实月娘刚想说是为了等嵇飞云,但话到口中又说不出口。

    嵇飞云想了想,开心地说道:“也好,我还没有见识过外面的世界呢,正好去看看。”

    月娘转过身来看着嵇飞云,然后说道:“那你最想看什么?”

    “我要先回家看看,看看我爹。”嵇飞云说道。

    月娘见他表情一下变得低落,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姐姐陪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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