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下眼前这张脸孔,严涉判断道:“以你的实力,居然会苍老成这样,看来你差不多已活了三甲子了。”
    打开天人神脉之后,并不是没有寿元限制的,也不是不会老,郭雀儿之所以能够转世十一次,乃是利用茅山宗秘法,加上大唐国运之力。
    而这个时代还没有发展出那种转世的秘法,所以纵然十脉天人,最多也就三百年寿元。
    “讨论女子的年龄,可不是什么礼貌的事情。”湛卢漆黑的双眸凝视着前方,“我是卫国人,生于周安王九年,比夫君小两岁。”
    严涉问:“你的夫君?”
    她说出一个名字:“公孙鞅。”
    严涉眸眼一缩,公孙鞅这个名字可能没什么,但他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商鞅。
    一个让原本处于七国之末,被斥为化外蛮夷的秦国,成为当世最强的法家高士。
    湛卢是商鞅的妻子,这的确让人意想不到。
    “罗网是一张网罗天下的巨网,自从伍子胥、兵圣孙武把它建立起来之后,它便成为了这个世上最大的噩梦。”
    湛卢神色充斥痛苦,自语道:“我在四岁那年就进入了罗网,被培养成世上最利的凶器,我的人生只会有杀戮,直到我遇到了夫君。”
    “当时我被派去刺杀他,阻止他进行变法。但他与吕不韦一样,是走上圣人之路的存在,表面看上去毫无武功,实则早已洞察了我的身份。”
    “但他没有揭穿我,而是让我留着他的身边。我看着他奔走在秦国各地,考察民生民情,勘探变法情况,二十年从未间断,从来没有为自己思考过什么,他是那样的伟大。”
    “我爱上了他,为了他,我脱离了罗网,为了他,我又回到罗网,让这件最可怕的凶器,成为大秦最利的剑。”
    说这话时,她的神情很平静,严涉却能感觉到她内心的波动。
    她眼角忽然溢出泪水:“终于,他完成了变法,我也替他掌控了罗网,我本以为我们能够就此退隐,逍遥一世。”
    “但孝公忽然死了,嬴驷继位,他要杀夫君。以夫君的实力,和当时在秦国的威望,这本是不可能的,但夫君却甘愿就死。”
    “那时他说:商鞅不死,秦国的变法永远难以成功,以我一人之死,换一国之崛起,何其幸哉!”
    严涉忽然道:“在罗网的案宗上,杀死商鞅的任务是标注着完成的。”
    湛卢抬起头,冰冷注视着他:“不错,完成那个任务的正是我,正是我杀了他,因为这是他对我的要求。”
    “我因为杀他的任务而与他相识,最终也终究完成了这个任务,命运永远那么地捉弄人。”
    湛卢眼角的泪水已干,神色变得很平静,这种平静下,隐藏的是一种极端的恐怖。
    严涉沉声道:“我明白你为什么不喜欢秦王,却仍然要为这个国家出力了。”
    湛卢平静道:“这是夫君对我的嘱托,我会完成它。不是为秦王,而是为了夫君用生命抚育的这片土地。”
    严涉淡漠道:“难怪你会为吕不韦的遭遇心神有失,他与商鞅,当真是命运的循环。”
    湛卢重新披上黑袍,遮住面孔,不带任何感情道:“现在既已知晓我的来历,你还有什么事情?”
    严涉负手走向此地的最高处:“我想知道一件东西的下落。”
    “什么东西?”
    “禹王九鼎!”
    湛卢蓦然转身:“你居然打这件东西的主意?是了,你来自蜀山,是夏禹氏族之人,禹王的后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严涉面无表情的望着她,禹王九鼎,是他从蜀山来到秦国,除完成推背图所记载之外,另一个重大目标。
    此世身为禹王后裔,他在蜀山典籍中,发现了一个有关九鼎的重大秘密。
    “九鼎乃是王权的象征,夏商周三代传承,天下觊觎此物的人数不胜数,但自从大周覆灭之后,此物就神脉消失了。”湛卢在黑色长袍下冷漠说道。
    严涉平静道:“我相信你能给我提供一些线索。”
    她沉默了一会,道:“当初覆灭大周的,正是吕不韦,但他并没有得到九鼎,此物的下落应该只有大周王族后裔知晓。”
    严涉问:“姬氏还有残余份子?”
    湛卢道:“关于这个,你应该先见一个人。”
    “谁?”
    “惊睨。”
    ……
    看了眼眼前一身黑衣,恬静秀美,眼睛明亮的小女孩,严涉望向湛卢:“她就是惊睨?”
    湛卢还没有回答,那个小女孩就自己回答了:“我就是惊睨,现在的惊睨。”
    “喔,你知道我是谁吗?”严涉低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
    小女孩脸上浮现着一种本不该出现在她这个年纪的平静:“你是罗网的新的主宰者。”
    严涉忽然笑了起来:“你很不错,以后一定会是一个合格的杀手。”
    小女孩道:“多谢大人夸奖。”
    湛卢在旁道:“她的母亲是上代惊睨,却在执行一次任务的时候,爱上了目标,有了她,后来更反叛组织。”
    说起这段时,她的语气毫无波动:“她本来应该姓姬,但现在她姓田,是农家烈山堂堂主田猛的女儿,田言。”
    严涉明白她的意思:“她母亲的那个目标,是姬氏一族的人?”
    湛卢点了点头:“不错,乃是货真价实的周天子嫡系血脉,但现在他也已经死了。”
    “如果真的已经死绝,那你就不会对我提起这件事了。”严涉冷冷道。
    湛卢在黑袍下低沉说道:“虽然多数人都已经死绝,但除了她以外,还有一个叫做‘路’的男孩还活着,现在应该已经要成年了。”
    “路?”严涉目光一闪,“有他的线索吗?”
    湛卢道:“他现在应该在齐鲁之地,那里是离大秦最远,也是我们的力量最为薄弱的地方。”
    “竭尽一切力量,给我找出他。”严涉命令道。
    “是。”
    严涉又看向那名为田言的小女孩:“她进入罗网,显然是有其他心思的,你为什么要让留下她?”他可不信湛卢会因为自身与她母亲有着类似遭遇,就特别留情的人。
    那样的小女人,是执掌不了罗网这等凶器百年之久的。
    湛卢淡淡道:“因为她还有用,大秦霸业的崛起下,我发现一股暗流正在涌动,其中以诸子百家中的农家最为活跃,她就是我用来瓦解农家的一枚棋子。”
    “我最近已经准备开始行动了。”
    “你的计划?”严涉问。
    “农家魁隗堂堂主陈胜,他有一个叫做吴旷的兄弟,而吴旷有一个叫田蜜的妻子,这个田蜜与田言现在的父亲,烈山堂田猛,有着一种男人与女人才该有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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