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

    一个蓬头垢面、衣衫槛褛,腰间挎着一把短刀的年青人一脚踏进长街。

    他是浪子,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浪子拖着一双疲惫的双脚,干裂的嘴角咧开许多道口子,一双不大的眼睛坚定地注视着前方。

    巷深似海,街远如烟。

    浪子摸了摸刀柄,刀柄奇特,竟是用两条竹片夹成。浪子倦容中露出了明显的笑意,一种如释重负的笑意。

    莫非浪子千里迢迢,长途跋涉,为的就是寻找这方人间乐土。

    ※三年不败黄金芽茶楼。

    阳光打满了室内,苏员外呷了一口龙雾山云雾茶,平了平心情,准备把茶盅放回案几上。他的目光恰好穿过窗口落到街头,就在这一霎那,他感到街道和平时有点异样,一种格格不入的异样。

    前方走来了一个人,一个灰头土脸的年青人,他整个人看起来疲惫不堪,脚上的一双草鞋破烂不堪,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

    年青人不紧不慢地走着,神态欣慰,就象一个漂泊多年的浪子终于踏上了故乡的土地。

    苏员外的目光落到浪子的腰间,落到了浪子腰间挎着的短刀,落到了用竹片作成的刀柄。

    苏员外心一紧,“咣当”一声,茶盅失手跌落在地上,打了个稀巴烂。苏员外呼吸急迫,一双手变得冰冷……

    ※神仙赌场。

    霍护院双手发痒,又来赌几把。

    有钱大家赢, 赌场内拥挤不堪,嘈杂声四起。有掷骰子的,有玩牌九的,有押大押小的,有买单买双的,

    霍护院自从上次看到一男一女两名捕快在赌场横堂看墙上彩画,就没来过神仙赌场了。

    今天手气不错,赢了二三钱银子。象他这样看家护院的老汉能有这种手气真是菩萨保估。

    霍护院很知足,平时抽空到神仙赌场玩几把,赢足二三钱银子就告退,从不贪心。他的要求本来就不高。

    跟他赌钱人的大多是穷得叮当响的汉子,哪怕饿着肚子也要赌。省吃勤赌,这本来是赌徒的天性。

    每当霍护院看到输光钱的人欲哭无泪要死要活的样子,恻隐之心一起,想把赢资还给人家。可转眼一想:自己一大把胡子了,身边还没有一个暖被窝的人。心中一难过,便硬下心肠揣钱走人。

    霍护院看到白花花的银子,就想起白花花的女人,要是手气再好几天,他就可以娶个女人回家。想到老牛吃嫩草,霍护院一边走一边笑出声来。

    走出神仙赌场,阳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霍护院揉了揉眼眶,阳光下走来一个年轻的身影,发乱如麻,衣衫捉襟见肘,形似乞丐。霍护院没觉得意外。这种衣不遮体的浪子,满大街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平凡得不能再平凡。

    比起这些浪子,霍护院觉得自己简直在活在天上。

    浪子的身影越来越近,霍护院看到了这个浪子腰间挎着一把短刀,刀柄竟是用两条竹片夹成。

    一种无形的手攫住了霍护院的喉咙,霍护院透不过气来,一颗心不断往下沉。

    ※酒池。

    “笑话笑话。”酒池新掌柜笑得岔了气,直不起腰子。

    天底下没有比这件事更有趣了,有人不止一次想把酒卖到了酒池。天下美酒,莫不过酒池。卖酒人耳朵聋了吗?要是老掌柜酒鬼在,还不剥了卖酒人的皮?

    更有趣的是此人卖的酒,无色无味,叫“无忧无愁”。

    “谁饮了我沈山人这坛酒,谁就无忧无愁,不再有痛苦,不再有烦恼。”卖酒的沈山人信誓旦旦。

    沈山人给新掌柜的印象就是一个疯子,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新掌柜当然不会买沈山人的酒!你几时见过一个正常的人会买一个疯子的酒?

    望着沈山人踉踉跄跄走出酒池有点佝偻的背影,新掌柜同情:莫非沈山人有说不出的苦衷?

    乌云遮日,街头起风了,沈山人心里有点灰暗。

    望着风中猎猎飞扬的酒旗,沈山人自言自语:“总有一天,本山人会把这坛酒卖进酒池。”

    落叶飞舞,街中心走来一个人,一双脏兮兮的腿,一双破破烂烂的草鞋,在青石板上一步留下一个脚印,和街头的景色风马牛不相及。

    脚步声一记一记踩在沈山人的心尖上,来人腰刀的竹柄刺痛了他的眼睛,不知是心虚还是手无力,被他一直搂抱在怀中的这坛酒一下子掉到地在上,摔个四分五裂……

    ※阿布的面摊。

    面摊还未打烊。郭大裁缝的心里一片温暖。

    阿布听到郭大裁缝蹒跚的脚步声,抬起了梳着羊角辫子的头。大概是忙碌多时的缘故,额角上渗满了细细密密晶莹的汗珠。

    “你来了。”阿布轻轻道,就好象算准郭大裁缝会到面摊似的。

    郭大裁缝心中一酸:十年前,每当他回到他老家小院,他的女人总是这样柔声说“你来了”。表情和阿布如出一辙,充满了关怀之意,让他一天的疲劳烟消云散。

    可惜这样的好日子一去不复返了,而罪魁祸首不是别人,正是他本人。

    “再来一碗面。”

    一个男人的声音,浑厚低沉,仿佛来自地层。

    郭大裁缝环视四周,摊子上除了他,只剩下一位年青的浪子在吃面,狼吞虎咽,满头大汗。

    郭大裁缝被这种不要命的吃法逗乐了,扬了扬嘴角。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到年青人的腰间,年青人的腰间挎着一把短刀,刀柄为竹。

    郭大裁缝的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

    阿布抬起头,郭大裁缝不知去向,桌上留着吃过的半碗面……

    ※郭大裁缝前脚刚走,苍耳和海裳后脚来到阿布面摊。每日巡逻,去阿布面摊吃一碗面,成了苍耳和海裳必不可少的内容。

    这几天苍耳一直在等绛桃的消息。

    不久前在绛桃花船,苍耳向绛桃详细坦述了重建京师巡捕的思路,并委托绛桃替他物色风、云、雷三道牌牌头的人选。一晃几天过去了,绛桃这边没有任何消息。

    “你才来。”

    有人在跟苍耳打招呼。

    苍耳扫视了一下面摊,只有一个年青人在埋头吃面,阿布正在忙碌,谁在跟他打招呼?

    “其实我等你很久了。”

    又一句话飘到苍耳的耳中。

    苍耳注意到年青人的双肩耸动了一下,显然刚才他在说话。

    苍耳仔细地打量这个年青人,只见他衣衫槛褛,蓬头垢脸,仿佛一名浪迹天涯的浪子。

    苍耳压根儿不知识这个浪子。

    难道是四鬼中的一鬼?他们八人从现代穿越到唐朝,只有他和清音有着落,三月、比目鱼、烟鬼、洒鬼、赌鬼、色鬼均无下落。

    这么一想,苍耳在年青浪子对面坐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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