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山老母显化神迹在张家沟的事情早已传开,各地香客往来不绝,捐奉贡品无数。
    因此偏爱张家沟的老母让村里所有孩童都前去享用贡品,孩子们口中唱着有关黎山老母的童谣,镇上一些喜欢卖弄书法的文人骚客也都抄写经文道篆,更是有些手艺人雕刻老母金身,希望能送进老母庙,供人瞻仰供奉,增添福寿阴德。
    在外人的眼中,张家沟的孩子野性难驯,不经教化,上学的路上都时常能瞧见孩子殴斗的情景,打得头破血流,鼻青眼肿。
    可自打黎山老母坐镇南山老母庙后,日日讲经授业,这些孩子变得越发乖巧听话,安静老实。
    我因为是无业青年,加上地里的农活都廉价雇村民帮我干了,所以一天到晚无所事事,眼下鱼塘的鱼全部报废,除了刷抖音,就是闲得蛋疼乱逛,但是我却不敢朝南山靠近,因为每次过去都有种颤栗不安的心悸感。
    我估摸着可能是对鬼神本能的敬畏,所以也就没多想,心里还特别想去听听老母讲经,以我的聪明才智,万一让我一朝悟道,白日飞升,那就老牛逼了不是?
    大人们虽然都很满意孩子们的乖巧听话,我却越发奇怪,因为往日活泼好动的小孩都变得沉闷起来。不过我也不敢多想,毕竟黎山老母人家一个远古大神降临,点化山下未经教化的儿童,这是赐福,他们自己都说这是孩子们的福泽,我一个外人没必要唱反调。
    可乐乐突然说黎山老母会吃小孩,这把我吓了一跳,因为经过种种事件表明,这黎山老母的确像个神仙,我也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直到乐乐的一句话瞬间让我如坠冰窟,老母吃小孩子?
    我松开乐乐之后,乐乐很快又恢复一脸呆滞的模子,刚巧被她农忙回来的妈妈叫回了家。晚上村民们都干完活回来后,也没听说谁家孩子丢了的。
    吃完晚饭后我敲了海根叔家的门把他叫了出来,海根叔问我找他什么事儿,我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两天别让乐乐去南山上了。”
    “怎么了?”海根叔诧异问道。
    “具体我也不知道,总觉得不对劲。”我说道。
    “你啊,就是闲的。”海根叔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递给我一支烟,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话让他不高兴了,因为我的话的确是对黎山老母的不敬,人们对待信仰的问题上往往有种不可逆的狂热和偏执。
    乐乐虽说黎山老母吃小孩,可也没听说谁家孩子少了,附近其它村子也没听说,我光是提醒了一句海根叔就差点翻了脸,若是直接说出点难听的,那大家还不吃了我。
    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就在网上订了个微型窃听器,窃听器邮寄到镇上后我偷偷试了几次,听得非常清楚,于是在一次乐乐经过我家门口时,把窃听器偷偷放到了他的口袋里。
    自打老母每日召唤山下孩童去山上后,这个点也就拒接其它香客了。
    我远远地看着乐乐随着村里一帮小孩到了山,之后仔细听着耳机里的动静,但奇怪的是耳机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我心想那么多孩子总不能一个说话的都没有吧,那窃听器我也是测试了好几遍没问题的,正疑惑间,一个隐约的哭声就传到了耳朵里。
    “老母,我疼……”
    听那声音特别像乐乐的声音,我心道糟糕,就把我那把军刀藏在身上,然后朝南山走去,到了南山上,两个道童拦在门口不让我进去,我说道:“张乐乐呢,他学校老师家访,现在要见他,让他出来。”
    老母庙内安静得要死,那道童略有不善地看了我一眼进了老母庙,过了一会儿就把乐乐领了出来,我见乐乐没事,就把他领到山下,到了山下,我弯着腰小声问道:“乐乐你没事吧?”
    乐乐摇了摇头,说道:”我没事。”
    “那刚刚有人喊疼是怎么回事,是谁喊的?”我又问道。
    乐乐再次摇头。
    “你还认识我是谁吗?”我盯着乐乐有些呆滞的眼睛再问。
    “张阳哥哥。”乐乐回答。
    我心下奇怪,想到之前在窃听器里听到的哭声,就掀开他的衣服和裤子查看,但并没有看见有伤痕的地方。
    不过奇怪的是,以前我跟乐乐闹着玩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让我看他的小雀儿,现在却毫不避讳,听话极了。
    我心里开始恐慌起来,这表面上看起来越是没问题,那问题就越大,可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我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把乐乐带回家后,把自己房间的零食拿出来给他吃,可乐乐却摇了摇头说自己吃饱了,不想吃。
    你看这下就更怪了是不是?
    这小子往常看见零食就是不吃也得抢,如今倒是转了性,我见他呆头呆脑的,就让他吃点给我看看,没想到他真的开始吃了起来,只是没吃几口就跑到院子里吐了。
    我见大龙和二龙在院子里叫得厉害,心下烦躁,就把乐乐送回了家,然后朝村后头的老光棍家走去。
    到了老光棍家后,发现他家大门上了锁,人不知去了哪里。
    老光棍如今一跃成为山里最有名的先生,除了那些小孩,能有资格侍奉在黎山老母跟前的也就只他,自打他的谶语一一应验之后,他的牌子自然也就大了起来,找他的人非富即贵,什么扶乩占卜,风水看相,请神梦神,好像都没有他不会的。
    所以说啊,人一旦有好名声,似乎有的没的的美好标签都会自然而然往他身上硬贴。
    老光棍以前做的那些傻事也就成了跟鬼神有关的不可乱语之事,不能以常理看待,甚至他这老光棍的名号也都自然而然地改了,叫张天师。
    我在张家沟生活了二十几年,也就是在前些天他跪迎黎山老母时才从他口中得知他的名字。
    张世耿。
    老光棍不在,对黎山老母我又心下起疑,到了晚上,那些去南山的小孩陆陆续续返回家中,如今这季节天黑得晚,所以我一直熬到午夜的时候才起床,准备到老母庙查探一下。
    天黑之前我还给派出所的王队长打了电话,但是王队长一听我是要查黎山老母吓得电话都挂了,如今老光棍好像在刻意疏远我,原本还天天跟我在梦里相好的小白也久不出现,我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不过想到乐乐这孩子打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希望他出事,就只得硬着头皮去了南山。
    到了南山上的老母庙后,庙门前并没有人看守,而且我隐隐闻到一口酒气。
    白天的时候黎山老母庙内香气袅袅,满堂之内檀香之气积久不散,按理说就算有人供奉了米酒也不该有那么大的酒气才对,我心下奇怪,就在庙门口小声说了一句:“弟子张阳,前来拜见黎山老母。”
    庙内并无人回应。
    于是我又问道:“有人在吗?”
    庙内依然无人应答。
    我深呼了一口气,撞着胆子踏进了庙内,只见厢房之中两个道童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我夜视之下看得不是很清楚,而黎山老母并不在厢房内居住。
    到了老母庙后院,那股酒气更加浓烈,我循着酒气来到庙后的山坡上,只见黎山老母背对着我蹲在地上,身旁横七竖八的全是陈年老烧酒。
    我心想一个神仙竟然也喝酒,就轻声问了一句:“老母,您还好吗?”
    可是黎山老母并没有回应,我反倒是听到了若隐若无的呼噜声。
    “神仙喝酒也会醉吗,睡着了?”
    我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到黎山老母的前面,可我只是看了一眼,就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竟然是一只大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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