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偏僻的山中公路,西面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东面紧靠着连绵的山脉,张大宪现在的家,是在靠近公路的西面,出门跨过公路就是山。

    当初提包入住他现在这个家时,他老爹还戏称,家门前横亘的是太行王屋,于是乎,每天早起开门一边伸懒腰,一边望山而叹,“如太行王屋何?”,他母亲则应上一句,“子子孙孙,无穷匮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哎呀,敏也什么时候能让咱抱上大孙子呢?”

    敏也是张大宪的小名,当然不是出自他老爹之口,而是由他妈取自于许慎《说文》:宪,敏也。

    刘丝丝的车技真不是盖的,一路上张大宪瑟瑟发抖,只能抓着刘潇潇的手,高呼“秋名山车神666!”此外,还冷汗直流。

    原本两个多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她给缩短了一半,到张大宪他家时,仅七点,太阳还差一点才下山,西天际的火烧云还未退去,天也刚刚略显昏暗。

    天空的云彩散射着最后的阳光,把整个天空映成了梦幻的粉色,喜得刘潇潇拉着张大宪可劲儿拍照,结果是徒劳无功,没有一张照片能把当时的那种美留下,这成了她多年以后的遗憾。

    “老头,我回来了!”

    张大宪朝平房上那个坐在竹躺椅上,晃悠悠喝茶听昆曲的男人,喊上这么一句,进了家门,对迎面走来的美丽妇人,高兴又温柔地喊道:“妈,鸡腿好了嘛!饿死你亲儿子了!”

    美丽的妇人接过张大宪的渔具包,亲昵地揉着张大宪的头,却没有一点违和感,反而让人感到温馨,当然还有人的羡慕,比如刘潇潇。

    这美丽的妇人就是张大宪的母亲,陈香兰,也是站在他爸张哉背后的“神秘人”。

    与张哉交好的人,没有不羡慕他有这样一位神仙伴侣,夫唱妇随,琴瑟和鸣;而与张哉为敌的,没有不惧怕她的,凶狠如狼,冷血无情,犹如国手,专屠大龙!

    其实张哉退出那个圈子,有一半的原因是为了他的妻子,不想让她多费心神为自己谋划布局!

    “你这小子,真没礼貌啊!人家送你,就不说让她们进来喝杯茶,更何况还是两位美人呢!”

    张哉不知何时从房顶下来了,走到张大宪他身边,轻轻地朝他脑壳上拍了一巴掌,以示惩戒,随后对刘丝丝她姐俩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张张......”刘丝丝看见面前站着的气质内敛的男人,惊得话都说不利索。

    “张什么张,叫叔!”张哉打断了刘丝丝的话,有些内幕他暂时还不想让张大宪知道。

    “张叔叔好,阿姨好!”刘潇潇倒是落落大方,朝张哉和陈香兰各鞠个躬,显得很郑重和尊重对方。

    刘丝丝这时候反倒对自己妹子,心里竖起了大拇指,不知道真的勇气可嘉,还是无知者无惧,亦或想博个好感!

    张哉带着刘丝丝和刘潇潇上了露天的楼顶(俗称平房),重新烧水,沏一壶茶,为她二人斟上,“这茶不知合不合两位的口味,不过可是很难喝得上的,一年也就那么一丁点!”

    他说到这,放下手里的紫砂壶,指着对面的山,“那边有三棵茶树,一棵是我出生时,我家老爷子种的,另外两棵一棵是我娶敏也他妈时种的,一棵是敏也出生时,我回来种上的。如今一晃大树四十年,亭亭如盖,小树虽小,也有冲天之势了!幸甚至哉,当浮一白!”

    刘潇潇不知道张哉此话含义,她姐刘丝丝可是心里明镜似的——这是大佬在感叹岁月嘞!

    “不就是喝酒的由头嘛!”陈香兰端着做好的饭菜,走了上来,在楼梯口听到自己丈夫的这般话,“今天让你喝,有客人,又是两孩子的好日子,放你一次!敏也,把我藏得酒拿出来!”

    “你们真有口福!”张哉悄悄对她姐俩说道,“那就可是敏也出生后,她藏的。我平时别说喝了,就是摸一摸,就被罚跪搓衣板!”

    楼梯口张大宪露个头,不敢相信他妈视为传家宝的酒,会被拿出来喝了,“妈!真喝?”

    “媳妇,真喝了?”张哉也学着儿子的口吻,说道。这时候,刘潇潇暗里感叹他们,还真是父子!

    “喝!”陈香兰大手一挥,爽快!

    酒是磁坛泥封。磁坛是上等的黑陶,泥是难得的红泥,刘丝丝是有眼力劲儿的,就冲着磁坛封泥,这酒就不会太差。

    “妈妈妈......您老是不是把鸡腿放错地方了?”张大宪见他妈夹着鸡腿往刘潇潇碗里放,赶紧停下倒酒,放下酒坛子,表示抗议。

    “没有呀!哎呦天有些黑了!”陈香兰望着天,“敏也,去吧灯架子拿过来!”

    待张大宪起身离开,陈香兰又把另外一个鸡腿加入刘丝丝的碗里,看的张哉那是直摇头。

    头顶亮光了,这时刘潇潇也看清了桌上的菜肴,之前只闻味道便令人食欲大开,如今见菜色极佳,不由得胃口更多一分,什么狗屁米其林,不知道被甩几条街。

    “阿姨,您这菜真好吃啊!真想天天吃!”刘潇潇说的是真心话。

    “当然好吃了,”张大宪这次下手奇快,把剩下的两个鸡翅,一个夹给了张哉,一个夹给了自己,“袁枚的《随园食单》知道不?我妈研究的就是它,她博士学位就是做菜做出来的!”

    喝汤的刘潇潇被汤的直流泪,心里骂张大宪说话时不提醒她一下,害的自己出了丑!

    既然说开了,张大宪也索性显摆起来,谁让自己的妈这么优秀呢,不显摆白不显摆,指着他面前的酒,“这酒知道不?是我妈他爹,也就是姥爷酿的,当年他复古一张酿酒方子,就酿了五坛!当年喝了两坛,剩下三坛被我妈以我的名义,咳咳咳,要了回来,如今又喝了一坛!”

    “这么好喝的酒,为什么不多酿些?”刘潇潇被张大宪的话给吸引住了,不由得问了这么一句,问罢之后心生后悔了。

    “他把方子烧了呗!”喝酒后的张大宪虽没醉,话却多了起来,“为人当如我姥爷,壮哉!雄哉!千金难买我愿意!”

    刘丝丝姐妹被张大宪这一通感慨,给搞糊涂了,面带疑问,望向陈香兰,企图她为自己解惑。

    二女的反应落在张哉的眼里,他也为有这样的妻子自豪,颇有显摆意味,说道:“酒是五加皮酒,据秦汉时期的《神农本草经》载,“鲁定公母单服五加皮酒,以致不死”,但是真正的酿法失传了,我岳丈翻阅各种典籍,实验了十几年,终于把它给复原,酿了酒,自己和亲朋好友喝痛快了,就把方子一把火烧了!当年他烧方子的时候,院墙外哭天喊地!”

    “为什么烧了?”刘丝丝防线手里的筷子,认真听着。

    “钱呗!”张大宪夹了一块鱼肉送入嘴中,“我姥爷不想放它出来害人!”

    “回答的满分,但......”陈香兰浅浅一笑,抿一口酒,“你姥爷听了会喜欢,但不正确!”

    “我丈人喝烦了!”张哉笑着说道。

    陈香兰对自己丈夫竖起了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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