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万福。”龚刘氏给迎面走来的萧氏婆婆行礼。

    “龚刘氏,都一家人了,不必客气。”萧氏牵着龚刘氏的手,“你的手怎么了,好冰凉啊?”

    “伯母,我气血亏,累的。”龚刘氏苦笑着应道,“两个孩子和婆婆需要照料,实在没有办法。”

    “都跟你说了,有什么困难跟我家老头子说一声就得了,何必苦了自己和孩子?”萧氏埋怨道。

    “伯母,我们家欠祝家的太多了,多不好意思。您看老学不成器,又得麻烦您们了。”龚刘氏忸怩不安。

    “没事,没事。自古结亲就是结义,为的是困难之时图个照应嘛,何必要分得那么清楚。”萧氏婆婆笑道。

    “老给您们添麻烦多不好……”不知不觉龚刘氏已经到了厅屋里,“世伯好。”

    “好好好,龚刘氏,快上座,稀客稀客。”老爷子摆开了银月从厨房拿来的碗筷。

    银月一看嫂子蜡黄脸色,眼睛深陷,颧骨高突,衣着朴素,立马就明白了这些年来尤其是近半年来的生活重压,已经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了,禁不住鼻子一酸,眼泪都掉落下来了:“嫂子,你受苦了。”

    “兰屏妹妹,你哭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龚刘氏挨着兰屏落座了。

    “对对对,不哭不哭,我该高兴才是。”兰屏擦了擦泪水。

    “娘,这兔子现在要不要宰了?”龚昌遇一边啃鸡腿一边说。

    “老学啊,这么多的菜还不够你吃吗?”龚刘氏皱着眉头。

    “够了,够了。”龚昌遇连连点头,“在姑父家里就是好,有吃有喝的,我不想回去了,娘。”

    “兰屏啊,你看这孩子没救了,有奶就是娘。”龚刘氏夹了一片马铃薯片放在碗里。

    “嫂子,孩子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坑着他的。”兰屏拿着汤勺给龚刘氏舀一大勺鸡肉,“你也多吃一点,都瘦成皮包骨了。”

    “妹妹,孩子们要吃呢……”龚刘氏看了看荣森、玉红、老学一眼。

    “哎,孩子们得吃,你更得吃,客气啥。”兰屏又拿起了汤勺。

    “妹妹,我自己来便是。”龚刘氏将碗藏到了桌子底下。

    “行。想吃什么就夹什么,别亏待了自己哦。”兰屏只好作罢,“吃饱了,我带你去对面的城隍庙拜拜。”

    一听说去城隍庙,龚昌遇狼吞虎咽地啃完了鸡腿,菜也不夹的就扒光了碗里的饭:“姑妈,我也要去!”

    “老学,你去城隍庙做什么?”兰屏瞪了他一看。

    “许愿啊。”龚昌遇耷拉着脑袋回答。

    “小鬼头,城隍庙在山头上,很难爬的,你再吃一碗,姑妈就带你去。”兰屏微笑着说。

    “我已经吃了三大碗,吃得够多的了,撑不下了。”龚昌遇摸了摸滚圆的肚皮。

    “那你就啃了这只鸡腿,听话哦。”银月乘机夹了一只鸡腿,送到了龚昌遇的眼前。

    “谢谢婶婶的好意,我真的吃不下了。”龚昌遇连忙摇头,“还给荣森弟弟吃好了……”

    “他吃了一只了,这只是特意奖励你的,你昨晚保护奶奶和你娘功不可没。”银月和蔼可亲地说。

    “既然婶婶这样说,那我就吃得了。”龚昌遇不再推辞,接过了鸡腿……

    大家吃完了饭,各忙各的去了。萧氏婆婆、兰屏、龚刘氏、龚昌遇四个拿着香烛和纸钱过了田垄,就到了“望工桥”上。昌遇站在桥墩上,望着河里清澈见底的河水说道:“姑妈,这水源是从温井来的吧?”

    “是的呀。温井是我从你爷爷那里要来的,现在是农闲季节,因此河水比较大。”兰屏点头应道。

    “姑妈,我想把铁坑的那片山林给卖了,投师学艺……”龚昌遇放下了臂弯上挎着篮子,取出一张纸钱,撒在河里。

    “老学啊,那山林你爷爷已经送给我了的,你没有权利处置的。”龚刘氏拍了拍龚昌遇的肩膀。

    “爷爷都过世好几年了,难道不可以反悔吗?”龚昌遇不明白母亲的话。

    “儿子,山林赠送给了姑妈,就是祝家的了,拿不回来的。这些年全靠他们接济,我们才渡过了最困难的时期。”龚刘氏看了看那摇摇晃晃的木桥。

    “娘,可我想去学武艺,得有银子啊……”龚昌遇搓搓手,“总不可能空着手去见师父吧?”。

    “傻孩子,想学武艺,你姑父会资助你的,不用担心。”萧氏婆婆说。

    “也是哦,那温井我不卖了,天天呆在姑妈家里,不给我钱就不走。”龚昌遇憨笑着说。

    “老学,你姑父本来就是个武师,还有姑爷爷是宝城府数一数二的武林高手,够你学个十年八年的了。你还想上哪拜师啊?”龚刘氏问道。

    “我想去武当山和青城山拜师。”龚昌遇指了指远处的群山。

    “不行,那太远了,几年都见不着面,为娘舍不得你。”龚刘氏说。

    “好吧。既然娘不同意,我就在姑父家里学艺好了,不用交学费,还有大鱼大肉,一举两得。”龚昌遇拍手叫好,哪知一高兴,一脚踩空,向河里的深水潭跌落下去,眼看就要贴近水面了。

    “老学——”兰屏一个飞身跃下桥墩,一把抓住龚昌遇的衣领,轻轻一提,再一个鹞子翻身,就回到了桥面上,弹了一下龚昌遇的额头,“今日要不是太阳大,你掉入水潭里,会着凉的。这么不小心。”

    龚昌遇站在桥上,惊魂未定,抱着兰屏的腰肢:“姑妈,你也会武功吗?”

    “祝家世代是武师兼巫师,我是祝家的二少奶奶,如果不会点拳脚功夫,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啊?”兰屏呵呵一笑。

    “姑妈,那你教教我,我现在就想学你刚才的那个招式。”龚昌遇见姑妈身手了得,一时来了兴致。

    “学武艺急不来的,得从最基础的练起,你现在马步都扎不稳,姑妈教你高水准的招数没有用的。”兰屏拿着红色丝巾扇了扇风。

    “我会马步冲拳——”龚昌遇站好了马步,一踏脚一冲拳,再一个马步横打,砸拳踢腿,在桥上跳了两下,桥又摇晃起来了。

    “老学,这桥年久失修,当心点。”过了桥的萧氏婆婆吓得大喊道。

    “奶奶,我知道了。”龚昌遇停住了脚步,这会他算是站稳了脚跟,突然看到了水潭里一条大草鱼浮出水面,足足有两尺长,在悠闲自在的游来游去,仿佛在神气地对他说:“小朋友,快来抓我呀——”

    “好大的鱼啊!”龚昌遇兴奋不已,脱了衣服和鞋子,光着身子,从五六高的桥面上跳了下去,“噗通”一声直接落在了那草鱼的背脊上,水潭里水花四溅。因为重力的作用,龚昌遇和那条鱼一块沉入水底,水中不断地冒着水泡,好一会过去的,龚昌遇还没有浮上来。

    兰屏本来想阻止小家伙去抓鱼的,可是龚昌遇动作这么快,等没有反应过来,人都到水潭里去了。龚刘氏急得大哭起来:“老学不习水性的,这回可完蛋了……”

    “嫂子,我看他水性挺好的,用不着哭哭啼啼的。”兰屏笑道。

    “妹妹,你怎么知道他会游泳?”龚刘氏一听,立马停止了哭泣。

    “祝家坊后面的冰塘冲有一个大水库,老学和塘尾冲的一些小伙伴们捉泥湫捉到那里,就会去水库里泡上半个时辰的。这水潭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兰屏缓缓地说道。

    “妹妹,此话当真?”龚刘氏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嫂子?”

    “那刚才老学失足跌落桥下,你为何还要救他啊?”

    “情况不同嘛,当然得救啊。”

    “姑妈、娘——你们看,这条鱼被我给逮住了,它跑不了了!”龚昌遇浮出水面,抱着那条鱼高声喊道。

    “儿子,你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淹……”龚刘氏破涕为笑。

    “娘,你儿子还不至于这么没用。这水潭才多深,和冰塘冲水库比,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龚昌遇搂着大鱼游到了河岸边。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龚刘氏搂着衣服和鞋子过了桥,在岸上等着儿子上来。

    “你们不许偷看我穿衣服,都给我转过身去……”龚昌遇光着身子,把鱼放在了另一只篮子里,背对着几个大人。

    “好好好,我们不看就是。”萧氏婆婆几个哈哈大笑,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

    “转过身去,快点!”龚昌遇叫道。于是乎,几个大人只好转了过去,可是她们还是忍不住大笑。

    “笑什么笑,没有见过面的土鳖。”龚昌遇一边穿衣服,一边说。大人们立即不笑了,可心里还在乐着呢!

    很快龚昌遇穿好了衣服和鞋子,见大人们还是背对着他,学着大人的样子说:“各位老少奶奶,晚生龚昌遇更衣完毕,你们可以睁开眼睛看啦!”

    “哦,这么快就穿好了?”兰屏定睛一看,龚昌遇的鞋子穿错了,大概是因为心急的缘故。

    “嗯。”龚昌遇应道。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孩子。”兰屏将绣花鞋踩在龚昌遇的脚尖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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