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藏剑山庄胡教习跟西蜀剑宗长老这种境界高深的修行者自然不会惧怕那些中了蛊毒之人,跟受到蛊虫操控的那些活死人,但更多的可就没有那般轻松了。

    这天下江湖一座,好似汪洋一片,其中江湖武夫好似那过江之鲫,但林林总总一辈子大都也就是看家护院,压货走镖,能在宗门里出人头地声名远扬靠着名声混饭吃的,则就少之又少。

    便像是西北剑雨阁的老阁主,尽管这剑道修为随着年纪也愈发精深,却时常说着一句:练剑的娃儿千千万,能有几个成了宁逍遥啊?

    李显皇帝有意举办武道盛会,给江湖武夫一个出路,说实话,真有本事的那些人也受不了朝廷的束缚,而惦记着在朝廷里寻个一官半职的,也大都是武艺稀松平常之辈了。

    眼下的云来城里,这些人可就真的慌了手脚。

    蜃楼之内,九层环廊之上,云中君身前的星河方鼎内光芒亮极一时。

    苍穹之下,有天地气象汇聚一线冲天而起直刺云霄,西起帝沙,东至蓬莱,南至未名山,北至敦煌龙窟,四方星位依次有耀眼光芒冲天而起!

    未名山祭台之下,榕树幻境之内,天地气机不断灌注进陈常名的身体,好似决堤的狂潮奔涌过全身窍穴经脉,最后汇聚头顶冲将出去,凡胎肉体根本难以承受这种剧烈的痛苦煎熬,陈常名的整个身子都开始抽搐,喉间发出阵阵悲鸣。

    忽然天降异象,未名山风氏族人皆以为有神迹现世,全都跪在地上高呼,而锦素见那异象由祭台下而起,便冲下深渊,穿过密林却见洛守君被挡在榕树幻象之外,无论她如何拍打即便用刀剑去砍去劈,也无法破开气机屏障,只能眼睁睁看着树下的陈常名被强暴至极的力量不断冲刷着身体,陈常名的皮肤已经寸寸皲裂,鲜血很快遍布全身,远远看去好似一个血人。

    陈常名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消散,甚至痛苦都在变得麻木,刺眼的光芒也逐渐要被黑暗取代。

    知命又如何?终究难以违抗天命。

    陈常名在即将昏死过去的时候心里不禁想到。

    “徒儿醒醒,徒儿醒醒!”

    迷蒙中陈常名似乎感觉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他已经很是疲倦了,疲倦的甚至都难以睁开眼睛,但他还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让自己抬起头来。

    “师傅?”

    张福兴的手掌忽然便按在了陈常名的额上,那种痛苦,困倦,全都在瞬间消失不见了。

    “师傅回山了?”

    陈常名问道。

    “回了,山上一切都好,你那个小徒弟也好。”

    张福兴点点头,笑着回答。

    “这些年辛苦你了,常名。”

    “弟子职责所在,不敢言苦。”

    “你啊,就是太过于规矩,不要总是给自己太多的条条框框,为师以往常年在太安城,这刚一回了山却又赶上这种遭心事,可也总不能让你顶在前面让当师傅的躲在后面,这样说出去还不让人家笑话?”

    张福兴说着用手轻轻在榕树上拂过,那些把陈常名包裹住的树干便听话的散开,陈常名没有力气,一下子从树里面摔了下来,张福兴用手臂扶住徒弟。

    “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交给师傅就好。”

    张福兴把陈常名轻轻放到地上,自己走了进去。

    “不要怪罪你小师弟。”

    那身影消失之前的最后一刻又叹了口气说道。

    陈常名忽然觉得很轻松,轻松的很想现在便睡上一觉,他怎么都反抗不了那种念头,但眼前直冲云霄的光芒中,好像有师傅的身影走了进去。

    敦煌龙窟。

    路游察觉到了异样,现在天仍未黑下来,可那道冲天而起的光芒却似乎想要让这天黑的再晚一些。

    路游从房间里跳上了房顶,望着那道笔直的光芒出神。

    “你小子是不是练剑练的傻了,瞧见这种天地异象都只知道愣神。”

    “师傅?”

    路游出神之际忽然脑袋上便被敲打了一下,转头一居然是师尊孙黎珂。

    “您怎么来了?”

    “你以为为师愿意大老远跑来?还不是为了救你这个傻徒弟!”

    说着孙黎珂便又在路游的脑袋上敲打了一下。

    “唉,这云中君可真是可狠人呐,他折腾这一出不知道还要多少年江湖才能再有新人成长起来。”

    孙黎珂站在路游一旁,他的身上隐隐泛着白光,如梦似幻。

    “你从小就是个剑痴,剑心至纯锋芒太盛,但凡事皆有阴阳,也有胜败,你练剑至今未尝一败,因此你的境界才会止步不前,去找一个能让你失败的人吧,等你找到了,你的剑心才算是能打磨圆满。”

    “师傅跑这么远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路游挠了挠头问道。

    “告诉你是顺便,刚才跟你说了,为师是来救人的。走了,你好之为之。”

    孙黎珂说完却也不多做停留,登时化身一道白光直冲那道天地气机而去。

    武当山金顶之上,几位师祖一大早便搬了蒲团在大殿前坐着,他们几人身前放着一水缸,缸里养着一株莲花,花开五朵,有一朵不知被谁给摘了去。

    吕子皎奉命从旁伺候。

    他问师叔祖为何这莲花能在大冬天的盛开。

    掌教师叔祖说这是长生连,每一朵都代表了他们几个人的生命。

    吕子皎说那这莲花不得开到猴年马月去。

    掌教师叔笑了一阵,说吕子皎是陈常名的徒弟,却没有被陈常名的那些规矩给教的死板了,这样很好。

    吕子皎说自己这十年净跟小师叔混在一起了,就小师叔那个心眼,他能学笨了才怪。

    掌教师叔很是同意,也说木三千心眼多。

    天色渐晚,吕子皎瞧见姚简师叔祖闭着眼似乎睡着了,怕他着凉便去抱了一床被子过来。

    您冷不冷啊都坐了一天了,吕子皎过去轻声问道。

    可是姚简师叔祖却不回应。

    姚简师叔怎么了?

    吕子皎又问掌教师叔祖。

    你师叔祖已经去了。

    张铭钧依旧坐在蒲团上,轻声说道。

    那缸里的莲花忽然有一朵落下了花瓣,很快便只剩下光秃秃的一个莲蓬。

    师叔祖?

    吕子皎忽然紧张起来,这可是几位师叔祖的长生莲啊,怎么会败了呢?

    一朵刚败,其余几朵竟也接二连三的开始凋落。

    吕子皎丢下被子扑过去,用手托住莲花,想要阻止花瓣继续凋零,可那些花瓣依旧从上面脱落,掉到了吕子皎的手心上。

    师叔祖!

    金顶之上,大殿前,只见一个少年道人抱着缸凋落的莲花,大哭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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