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许两天没回家,小许的老妈着起急来,就村里村外地找,找了养殖场,找了麻将馆,都是那些个小许经常出没的地儿,没找着。

    就去找大黑子,大黑子是汪家铺的村长啊!大黑子一听,心里就忽悠地一下子。

    琢磨,坏了!俺要找这小子算帐,还没动手,这小子咋就没了呢?不管咋回事儿,人还得找啊!

    就张罗着村上的人,撒开了四下里找,足足找了两天,啥七大姑八大姨,亲戚朋友都问遍了,也没个影儿。

    第三天头儿上,有人在养殖场上面海岸的悬崖下找着了小许的尸首,就在海边大大小小的石头中间,在养殖场对着的悬崖东侧。

    最初找小许的时候,人们也朝那悬崖下面看着来的,那悬崖下平时也就一二尺左右的水深,长潮时那水可就深了。

    也不知为啥,最初愣是没看见!小许的尸首叫海水泡得都鼓鼓囊囊的了。

    想来是从那崖上掉了下去,脸已经在那崖下的岩石上摔扁了,身上的骨头都摔碎了。

    大黑子大致知道了小许失踪前的情况。锦阳这地儿整片儿都在海边儿上,赶上个台风啥的,那雨都大得吓人。

    小许失踪的那天夜里,正赶上下大雨。雨正大的时候,小许忽然起身说要撒尿。

    老王正睡得个稀里糊涂,干了一天的活儿,那么大的雨也没耽误他睡觉!

    有个情况老王是记得的。小许出去时,那些个狼狗并没有叫,可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老王却仿佛听到那些个狼狗的叫声,而且叫得还挺凶。

    老王当时还想,这小子,下这么大的雨,撒完尿就赶紧回来得了,咋还把那些个狗搅和得嗷嗷直叫!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忽然想起那场子里的头号种马刚被人砍死没几天,一下子就精神了!

    赶紧起身,一下子打开那简易房的房门,那大雨哗地一下子就泼到屋子里来了。

    老王望着下着大雨的屋外,哪还敢走到屋外去,就站在那简易房的门口朝外面看,那外面大雨象瓢泼水一样,哪里还有小许!

    这半夜三更,满天的雨,小许能去哪儿呢?想起那头号种马被人砍死的惨象,老王害怕起来,把那简易房的门关严,从里面拴住,就那样蜷着身子,窝在炕上一动也不敢动,一直挨到天亮。

    到了天亮,小许也没回来。老王自己个儿给自己个儿吃宽心丸儿,没事儿,这小子一定是趁着雨天又去打麻将了!

    他这样想着的时候,也知道,这话多多少少有点儿是在骗自己个儿。小许是有这个毛病,爱赌钱,打起麻将来没白天没黑夜的,仗着老王好说话,隔三差五地就一整整半夜。

    但有一样儿,小许每回在班上去打麻将时,都是打招呼的,跟老王说一声。

    可这回顶着大雨出去的不说,还没打招呼,有点儿不同寻常。老王甚至还想,这小子,这也不想往好上整了!

    这么大的雨也没耽误他玩!没招儿,自己个儿喂了马,收拾妥当,跟白班的饲养员交了班,就回到了村里。

    他本想到小许家跟小许的老妈说一声,但一想,不妥。那小许要是回头知道了,不得说俺是到他家里去告他的状啊!

    把咱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那俺扯不扯!他回了家。等第二天早上,轮到老王和小许值白班。

    白班是四个人,老王和另外两个饲养员都到了,可就是不见小许,左等不来右等不来,老王想,这小子,这是咋啦?

    你要是有啥事儿,倒是说一声儿啊,这也不吱个声!一想不行!跟那两个饲养员说了一声就回了村,直接去了小许家。

    小许的老妈一听,开始还没在意,说,没在家呀,昨天就没回来,这个犊子,是不是又上哪儿玩去了!

    看来,这小子整夜不回家也是常事儿,连他老妈都习惯了!小许的老妈还挺过意不去,说,他王大哥,你可得多担待点!

    老王这时可就着起急来,说,婶儿,不是,前儿个夜里,小许就不在班上了!

    小许的老妈一听这话,立马就杵在了那儿。老王扔下了小许的老妈,直接就去找了大黑子,老王前脚到,小许的老妈后脚也到了。

    大黑子硬撑着,粗声大气地说,咋?这小子两天没着影啦?这他妈也不是个事儿了!

    赶紧给俺找!找着他了俺也不用他了,叫他妈滚蛋!小许一死,这大黑子先是把牙咬得是咯嘣山响!

    恨不能立马就去跟那小日本子拼个你死我活!可也就一会儿的功夫,心里就有些个害怕了。

    这前几天,刚把俺的头号种马分了尸,这又杀了俺的人,再这么整下去,接下来是不是就该轮到俺了!

    他让汪亮把汪春喊回了家,商量对策。汪春在东北军部队上,家里这边又是死马又是死人的,他还一点儿也不知道。

    大黑子给儿子下了死命令,必须回家一趟。他跟汪亮交待说,你就说,你大爷要死啦!

    汪亮的大爷就是大黑子,也就是汪春的爹啦!汪春第二天就回了家。汪春回到家,听大黑子把这前前后后的事儿一说,琢磨,这事儿明明白白就是日本人干的,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但象俺爹这些个乡下人恐怕还不明白,这只是个开始。再这样耗下去,那日本人说不定会整出啥事儿来,会不会直接对俺爹下手都不好说。

    但也还是有点儿不太明白,日本人要是看好了这养殖场,直接拿去不就得了,干啥还要费这劲!

    那日本人说得明白,是要他爹扩大饲养,估计是那日本人自己个儿养不好这些个蒙古马,还想用爹和养殖场里的那些个人。

    要是硬把爹和那些个人弄去给他养马,就怕这些个中国人不好好给他养,糊弄他,而且目前并没有真正同中国开战,这里还有个国际影响问题。

    那他要扩大蒙古马的养殖规模,当然就是想要更多的马了,那他要那么多的马干啥呢?

    吃肉?开垦?打仗?这样想下来,做战马的可能性就要更大一些个。日本本土出产的马做战马不是更好吗?

    那大洋马又高又大,干啥还要这蒙古马做战马呢?事实是,日本由于是个岛国,资源匮乏,那本土出产的马是满足不了他们应对未来战争的需要的,况且蒙古马又是世界知名马种。

    汪春想到这里,心里一下子就豁亮了。他想,眼下,要想不答应那日本人,肯定是不行的,不如先答应了他,而后再做他图。

    何必跟他在那儿死磕呢?日本人对俺这个国家,那可是早就盯盯地看着哪!

    看俺是回事儿,早就存了心,只是现在要想一下子拿过去还有点儿火候未到,这才想法子在慢慢地片俺!

    汪春心里想的片,这个词儿也是东北这旮哒的土话,片就是割,用刀一片儿一片儿地割的意思。

    明知道是日本人干的,但你并没有真凭实据,眼下,这关东州是日本人的租借地,司法这套事儿都是日本人那一套,都是日本人说了算,你要打官司那不是扯淡嘛!

    俺爹毕竟就是个老百姓,在这些个事儿上,你个老百姓还能咋?倒不如顺水推舟。

    日本人就是抢,这个时候,也还是得装一装。说点儿实在话,日本人就是硬要,你不也得给呀!

    汪春想到这儿,心里就又想,日本人砍马杀人的事儿做下来,实际就是硬要了!

    只是还没有明抢!汪春平静地对大黑子说,爹,你养殖场里死的那个人是自己个儿不小心摔到崖下去的。

    你咋--大黑子想说,你咋能这么说呢!但他细看了一下儿子说这话时的眼神儿,就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点了点头。

    汪春说,人家虽然是不小心自己个儿摔死的,但却是在当班儿的时候摔死的,你得赔人家点儿钱!

    大黑子已经明白了儿子的用意,接着就又是点头。汪春又说,你要是同意和那日本人做生意,可以去找那个日本人谈判,但不要马上就松口,要尽可能地拖着他,你自己个儿把握着,觉得再也没有往前蹭的缝儿了,再松口儿,但最终一定要同意这码子生意。

    大黑子想,儿子说的在理儿,眼下,也就只能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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