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诸位太太,老太太!见过诸位姑娘!”

    来人是个身着粗布衣的妇人,大约是平时不常见这么多人的场面,声音有些抖。

    大太太和善的让她坐下,她直呼不敢。

    “奴家多谢二姑娘,倘若没有二姑娘,奴家婆婆怕是……怕是!”那妇人不敢抬眼,说完便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

    秦妙言起身上前,将她扶起,“我都说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您何必放在心上?”

    声音轻柔,闻者可亲。

    妇人不禁抬头看着眼前这不大的少女,眸中含着感激的泪花,“……奴家婆婆要强,其实早就病了多日,只是她不肯休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也不好拦着,后来发生那样的事,奴家真真是自责不已。”

    妇人拭着泪一顿,又继续道:“后来奴家去抓药,那老大夫连连夸您开的药方好,奴家将事情前因后果告知后,他便对奴家说,以奴家婆婆当时的情况,倘若无人医治,恐怕很快便会邪火入脑,不省人事,以至于痴傻了!”

    秦敬言在一旁赞许的颔首。

    一个大家小姐,看到这般的场景能不腿软也是够勇敢了,更别说能当机立断的去打晕病人从容不迫的进行医治。

    只是这份果断和魄力,她便由衷的敬佩。

    一开始她在秦府门口听见这妇人求见妙言,也只是抱着听一听的心态随口问问罢了,可如今却是越想越觉得心口激荡。

    妙言长大了,她真的长大了!

    “您不必多礼,”秦妙言笑了笑,说道:“既是如此,那您的礼物我便收下了。”

    妇人面上有些红,“诶!二姑娘,奴家来之前,还怕您不收,嫌弃这份糕点呢……”

    花婆子一个月也不过五百钱罢了,这份糕点却要一两银子,秦妙言想也不要想便知道花婆子一家是用心了,真的在感激她。

    “你婆婆现在如何了?”秦妙言问道。

    “婆婆如今尚在家中养病,这苏记糕点也是婆婆一定要奴家送来的,她说自己虽不能来,可谢您的那颗心却是真的!”

    妇人零零总总说了许多话,都是致谢,秦妙言一直微笑的听着,秦老太太却是有些不耐了,她一边啜着萧妈妈给她倒的清茶水,一边掩嘴大声咳嗽。

    妇人讪讪的住了口,惶恐的望了眼秦老太太,“小妇粗鄙,还请老太太见谅。”

    秦老太太睃了她一眼:“你这媳妇倒是孝顺,着急上火也是情理之中,下去后叫老秦赏些银裸子,带回家给小儿玩。”

    大太太会意忙打发秀竹去准备。

    妇人千恩万谢的被带下去了,秦老太太面上的不满却是已经十分明显了,她正待开口质问秦妙言,忽听秦敬言道:“祖母,敬言好久未和妙言见面了,可否容我们姐妹俩说些体己话?”

    秦敬言唇角弯弯,撒娇般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堵住了秦老太太的满腔怒意。

    之前又是说喜事,又是说好话,秦老太太的火气很顺利的没大起来,她哼了一声,算了也就算了,还是我的宝贝孙女要紧,便松口同意了。

    秦蕙言还在原地震惊着。

    苏记糕点,说给就给秦妙言了?

    买一份苏记糕点,她都知道对一个收入不多的妇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何况,按照那花婆子那生病都要上工的性子,定是极为小气,极为吝啬钱财之人。

    秦韵言则冷眼看着秦敬言同秦妙言亲昵的背影,在没人看见的时候狠狠地掐了一把芳钏的手背肉。

    …………

    回自己的院子,秦敬言显得很驾轻就熟,她拉着秦妙言的小手,摩挲了许久未觉温度,忍不住将她的两只小手拎到眼前来。

    “这……”她欲言又止。

    从心底说,眼前这双手,干枯粗糙,虎口处有茧子,只依稀能看出昔年她是如何细腻的模样。

    “大姐姐,不用看了。”秦妙言笑了笑,抽出自己的手来。

    “我记得最近一次看你,是两年前吧。”秦敬言没有坚持,而是轻声问道。

    她记得那一年的时候天正冷,她出阁两年,好容易可以见妙言一面。

    妙言穿了一件粉红刻丝十样锦小袄,把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连身材都看不出来什么样子,自己还笑她,说妙言是愈发怕冷了,要多动动才好……

    她是一直以为妙言过的不错的。

    现在想想,甚至她那时脸上搽的劣质胭脂,应当也是为了不要自己察觉出她憔悴的面色而故意为之。

    “为什么不告诉姐姐?你知道姐姐这样多伤心吗?”只是看模样,秦敬言便知妙言这些年在广济道观过得并不好。

    “大姐姐,那些都过去了。”秦妙言轻声说道。

    她确实过得不好,可这并不是大姐姐的错,她怎么能忍心看着大姐姐自责?

    “我怎么能不伤心呢?”

    秦敬言默然半响,伸手揉了揉秦妙言的头,感受到指下干涩的青丝,又沉默的收回了手,“妙言,我今日听闻那花家媳妇的话,真的很开心,你是个大姑娘了。”

    说到这里顿了顿,既然妙言不愿多说,她便也不未问,只道:“听阿娘说,你的医术是和那玄朴仙姑学的?”

    秦妙言点点头:“师傅待我很好,于医术上亦是倾囊相授,这些年是她一直护着我。”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屋中。

    离开的时候秦妙言吩咐芳霞开窗通风,不过秦敬言进来一看,却是吩咐,“快写把窗关上。”

    又对秦妙言说,“你身子还弱着,日后少受些风。”

    “好。”秦妙言微微一笑,苍白的小脸上总算展露出几分莹润的光华。

    秦敬言担忧的打量着秦妙言:“你如今年纪还小,花一般的年纪,面色却如此苍白,祖母之前一直说不喜你病秧秧的样子,再说,还有半年你便要嫁出去了……”

    她当然是担心,恐怕不管是谁家娶媳妇,也不会想娶回去个病秧子,能不能生养还不好说,更不知何时一命呜呼了,那岂不晦气?

    “妙言,你先对姐姐说,你如今月信可准?要不要姐姐去回春堂给你领个方子来调理调理?”秦敬言问道。

    回春堂是自家开的,不管是诊治上还是给药上,一定会尽心尽力。

    秦敬言估摸着,半年的调理时间大约也差不多,那时正好也到了妹妹该出嫁的年纪。

    “大姐姐,”秦妙言却微微一笑,说道:“其实我自己便可以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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