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江浙人的黄陵,自小父母双亡又被兄嫂赶出家门。顶 点

    为了生计,他跑过无数的商行做工,之后上了商船,有次遇到大风浪,置身的商船竟被掀翻。

    他卖身的商家也就此一命呜呼。

    恰逢那只船上还有一家姜姓的商户,说来也巧,那姜太太上了救援的小船后又无意失足落水,他便不顾性命跳入水中营救。

    所幸姜太太性命无忧,只可惜腹中五个月的胎儿夭折,并自此落下了病根,此事暂且不表。

    看完大夫之后,姜老爷便要拿出百两酬金谢他救命之恩,黄陵自是坚决不受。

    姜老爷纳罕,待了解了他的生平所历之后,心有戚戚然。

    年少的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家破人亡的惨事,他一个也没有少,如今能有美满的家,兴许便是上苍垂怜。

    之后,姜老爷便将黄陵留在了身边,并日渐视为心腹。

    再后来,家中有了大小姐,又逢姜老爷的生意蒸蒸日上,姜太太回归故里将带着大小姐要认祖归宗。

    怎奈天有不测风云,文昌一年,就是那看似和和美美的一年,姜老爷同沈知府联手平息了兰陵那一场声势浩大的瘟疫,此后,沈知府入京受封,姜老爷亦是水涨船高。

    谁能想到不过短短的几个月,沈知府便落马以贪墨罪名被人害死,而姜老爷也因为售卖假药害死了人被全家下狱后流放。

    流放……流放途中尽亡,他甚至没来及为他们收尸。

    黄陵闭着眼睛,有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那一年,他抱着年仅九岁的大姑娘趁夜逃走。

    彼时正因为他外出替老爷同太太的娘家,也就是秦老爷子送信,才躲过一劫。

    何有德和何有仁兄弟滥用私权,接着抄家的名号烧了他们的宅子,人道只是走水,可他心里清楚的很,那分明是泄愤!

    若当初不是沈知府调任兰陵,恐怕当时何有德早便坐上了兰陵的知州。

    可沈知府刚正不阿,驳回了一切卖官鬻爵之营当,不曾想被那些腌的小人怀恨在心,回京之后本该调任晋升,却硬生生被强加贪墨的罪名下狱,在狱中含恨而死。

    “黄叔叔。”秦妙言轻声一叹,将他扶起。

    经年不见,这一次,两人终究再次相逢。

    黄陵哆嗦着说不出来,茯苓和青黛更是满面的惊骇,她们根本没想到,自家的姑娘怎么会和这么个满身古怪的男人相识。

    “我们先进去说。”秦妙言说着,将黄陵扶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包厢中。

    又对青黛解释道:“这是家父昔年的忠仆。”

    茯苓也很快想起来了,不敢置信的看着黄陵。

    她虽一贯记性不好,却也认得出来,眼前这个无比憔悴的男人,便是小时候带她逃出生天的黄叔叔!

    两人连忙一同对黄陵施礼,黄陵直说不敢。

    “既是如此,那青黛便不叨扰茯苓和二姑娘了,正好去拿些茶给黄叔叔吃。”青黛说道。

    人家是相识的,她不过是个外人,这一点上,青黛自知的很。

    说着,便退了下去。

    看着黄陵和茯苓一同陷入回忆的模样,秦妙言微微叹了一口气。

    当年父母冤死的事,外祖死前只告诉过大伯,这件事大伯讳莫如深,恐怕大太太同秦老太太皆不知晓。

    “……当年兰陵瘟疫大发之时,老爷和太太正巧在青州地界上,昔年沈知府同老爷有些情分,便施以援手,将自己手中的药低价卖出,用以做驱瘟药。”

    “这事之后,沈知府便入京等待封赏,而老爷和太太带着姑娘你也准备回清平认祖归宗,故而事先要小的先行回秦家送信知会老爷子,不曾想小的回来的时候……”

    黄陵双目赤红,“回来的时候家已被抄,是太太将姑娘你和茯苓塞到小的怀中,要小的将你们平安带回秦家。”

    这些事无人的时候他就一直想,想到如今泪都干涸了。

    “那相似的假药,是土三七和三七对吗?”秦妙言忽而问道。

    黄陵惊愕的抬起头来,“姑娘原来知道!”

    秦妙言面无表情的点头。

    知道,她当然知道。

    当年就是因为那些无缘无故出现在她们家库房的土三七,要了阿爹和阿娘的命。

    驱瘟药中有一味最为重要的药,乃是三七。

    直到瘟疫结束,为了彻底驱除瘟疫,沈知府依旧在善堂搭设简陋的药堂发放驱瘟药。

    之后沈知府调任兰陵,有很长一段时间用过驱瘟药的百姓却死了泰半,新上任的知府赵大人同知州何有德彻查药源,最终从驱瘟药中发现了代替三七的假药土三七。

    土三七同三七虽相似,功用亦可止血消肿,却远远不如三七,甚至还有毒性。

    而赵大人从姜家的药库中却查出了大量的土三七,经查证,这些三七不仅用于驱瘟药中,甚至远销外地。

    用量稍有不慎,便会像那些用过驱瘟药而死的无辜百姓一般。

    赵统将此事一上报,朝廷当即震怒。

    谁能想到,当初好心低价卖药的姜老爷,竟然是丧心病狂、唯利是图的商人?

    为了沽名钓誉,事先善心低价,眼看有了名声,便开始厚颜敛财。

    秦妙言痛心不已,这十几年,她在兰陵的时候,提起父亲便有无数人唾骂他是奸诈商人。

    在清平,提起父亲,也是抛弃妻女的负心汉。

    可是为什么,那些害他的人不仅可以逍遥法外,还步步青云?

    秦妙言紧紧地攥住手中的杯盏,吐出一字一句:“他们该死。”

    青黛唬了一跳,下意识的去看茯苓。

    茯苓呆呆傻傻的张着嘴巴,显然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贱人!你打扰了我们大爷的兴致!”楼下忽然传来一声怒吼,吓得茯苓一哆嗦。

    “怎么了这是?”她问道。

    “滚滚!”楼下愈发乱了起来,只听得一个略带着几分沙哑的呵斥:“你听见没,我没死!你弹得是些什么鬼,哀乐啊!”

    声音略有些耳熟,青黛就靠在楼梯口,闻言不由一低头,终于看清了楼下的到底是谁。

    她吓得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巴,努力不要自己叫出来,慌忙间想去躲,幸而身边的屋门打开,茯苓放青黛进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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