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小小的扁舟慢慢的在浅滩上停了下来。

    “这位小哥,你在此休息一晚吧,前面水路难走,晚上看不清楚,我也要去将今天打来的鱼虾换些铜钱来。 ”

    “ 好。 ” 一名身腰系黑鞘长剑的青年站在船头,点了点头。

    得到这少年的首肯,操船的船夫慢慢的将小舟靠上了浅滩。那个青年离了船,沿着江岸走了片刻,看了一阵附近的景色,上了一艘略显破败的画舫。

    这艘绿线破败的画舫上斜斜的挑出了一个酒字,却是一家酒肆。

    里面男男女女的坐着十来个客人,看打扮,都是路经此地的旅客或是商船上的商人、伙计。

    当青年走进这以搁浅的画舫做的酒肆时,这些人都正聚精会神的听着船头上一个老者说书。

    这名瘦削的老者五十来岁的年纪,一件蓝布衣衫上数个孔洞,满脸皱纹,须发已经全白,身边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扎着辫子,看上去是他的孙女,甚是清秀。

    只见他梨花木板碰了几下,他身边的孙女却是抱着一个胡木琵琶弹得铮铮有声,唱道:“江山破碎,点点皆是离人泪 ”,瘦削的老者将木板又敲了几下,清了清嗓子,正待再说这段乱世故事,忽然一眼瞥见走进来的这个年轻人,愣了一下才收回目光接着自己的道。

    “却说那一位白衣剑士一剑斩退王境修士后,就在天涯路上坐了下来,这一坐就是两百年,两百年来,各大宗派竟无一人敢再次上前!.......”

    这个出现在画舫中的青年正是,当日于大江之上与周建分别的莫余了。此刻莫余也听得这个老者说得有趣,自顾找了一张空桌,唤来小二点了两个小菜后坐了下来。

    “至此,陈国境内所有门派、世家,不敢再越这天涯路一步!谢安然,一剑蜕凡,终入神仙之境。”说到这里,瘦削老者取下自己腰间的葫芦,大口喝了一口后,满意地再将葫芦系回腰上。

    这润过了喉,瘦削老者却是不再开口,只是站起身来,示意今日便到这里,然后和自己的孙女收拾了下自己的东西,转身找酒肆掌柜拿今日自己的银钱。

    没了说书人助兴,莫余倒也不觉得扫兴,反而认真品尝着自己的菜肴。

    过去的一个月,自己和周建在水下都是靠着辟谷丹来饱腹,如今吃着就江水之中取材的鱼虾,心中竟有些说不明的满足。

    “冒昧打扰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身旁一道略显恭敬的声音轻声响起,一抬头,却是那位瘦削老者小心走到莫余这座面前,他那孙女在一旁紧抱着琵琶,乖巧地立于老者身后半步。

    “老人家有事不妨坐下慢慢说。”一边说着,莫余手中动作未停,用筷子从盘中夹起一片嫩白的鱼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尝起来。

    瘦削老者含笑坐下,理了理自己的蓝布衣衫轻声道:“公子想必不是陈国之人。”

    莫余有些诧异,只不过仍旧神情平淡,放下了手中的竹筷,“老人家刚才说的故事倒是极有意思,不知天下是否真有此事?”

    老者捋了捋下巴的胡须,摇头道:“只不过是混口饭吃,至于这天下之事,何其之多,老朽倒是略知一二。”

    莫余有些惊异于这个老头的口气,他沉默了片刻直接道:“老人家所求何事?”

    他可不太相信这个一眼就能看穿自己来历的老头,来找自己只是为了闲聊,当即开门见山的问道。

    听了莫余的话,这么老者脸上笑容更胜几分,连捋自己胡须的力道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公子不妨先说说,你想知道什么,老朽若是能为公子解惑,在说老朽的事情也不迟。”

    莫余低头提起自己的竹筷,再次夹期一片鱼肉,沾了沾盘子中的汤汁道:“屠峰,谢断平!”

    老者身后的小姑娘,打量着窗外的风景,没有去看桌上两人,所以她没有看见自家爷爷瞬间的失态。

    在莫余简洁而又利落地道出这五个字的瞬间,瘦削老者一下子扯断了自己正在轻抚的胡须,一丝精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此地,此人与你何故?”

    莫余将口中肉沫咽下,缓缓摇头。

    “故人,但从未去过那个地方。”

    老者听到这里自顾从竹筒里抽出一只竹筷,也夹了一片鱼肉放入口中,一边摇了摇头,转身向着自己的孙女说道:“这手艺,还差了小姚几分。”

    小姑娘听得此话,抱着琵琶的手指不禁用力了几分,脸上泛起一丝丝的晕红来。

    “不好说?”莫余见得对方岔开话题,心想对方定是知道自己想要的消息。

    老者再次吃了一口肉,解下腰间的葫芦抿了一大口道:“没什么不好说的,这件事情江湖上的都多少知道一些。谢断平出自屠峰,六年前无意之中得了一件重宝,被人追杀!

    但追杀他的人,忌惮很是他背后的屠峰,所以这些人从来都是蒙着面,四处找他。后来,谢断平一路反杀着想要取他性命的蒙面人,一路四处奔走,最后听说他去了夏国,之后就江湖就在没他的消息了。”

    莫余微微皱眉,“没了?”这些事情自己大概也能猜到。

    老者用自己衣袖擦了擦葫芦口,然后紧紧盖上,虽然莫余觉得他的袖口也狠脏,但老者满不在乎,轻笑一声傲然道:“我只说江湖没了他的消息,没说老朽也没有!谢断平最近又回来了,因为巫山有个东西要成熟了,他一定会去巫山!”

    “为什么?”

    “为了他的一个师姐!”瘦削老者看着有些错愕的莫余,脸上皱纹笑的更加紧皱,“是不是很老套的故事?一发冲冠为红颜,让他一定会去巫山,就是这么老套的故事,男女之事啊,最是无趣!”

    小姑娘看着自己爷爷的样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再看看一旁低头沉思的青年,最后她也低头拨弄起自己的琵琶起来。

    “他多久会去巫山?”

    “半年后!”

    “你要我为这个小姑娘做什么?”

    咚~

    正在低头拨弄四弦琵琶的小姑娘吃了一惊,一不留神,手指踉跄间将弦拨弄出了声音。

    “我要去做一件事情,要你帮忙照顾我孙女一段时间,短则一个月,多则半年。时间一到如果我不来接她的话,自然会有她认识的人来接她。”老者收起了自己的笑容,一脸认真的看向莫余。

    莫余先是一愣,而后有些头疼起来,“六个月......你应该知道我会去巫山,那时候,我可能也是自身难保。”

    老者伸手从怀中取出一物,放到桌面后推向他道:“知道,有了这个东西,当你自身难保的时候就亮出来,那些人会放过我孙女。”

    “那我呢?”

    “你做的肯定是死定了的事,没得谈!”老者摇了摇头。

    虽然与对方相处不过半柱香,事情也是个麻烦事儿。不过,对方的确给了自己十分需要的消息,倘若靠自己恐怕还真找不到谢断平的踪迹。

    当然前提是这个消息......是真的!

    莫余嘴角轻微抽搐,将桌面上那块木头收了起来,好奇道:“那......你老人家什么时候走?”

    “相逢便是有缘,老朽现在就走了。”不理会一旁目瞪口呆的莫余,老者瘦削转头面对正气鼓鼓看着自己的孙女,眼中尽是柔和的安慰道,“小姚乖,那边确实有着一件要紧事等着爷爷去处理。这段时间,就由这小子来照顾你,他要是敢欺负你呀,爷爷回来趴了他的皮,点天灯。”

    莫余听着对方这样和蔼可亲,如沐春风的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明明之前,这老头儿,还一脸和气的一口一个公子的叫着,到这里就要把自己拿来点天灯了!

    小姑娘轻咬下唇,红着个眼将想要说的话憋了回去,最后认输般的点了点头。

    看着小姑娘的样子莫余心里也不禁泛起一丝委屈,想自己才临陈国大陆,就接过了这么一个包袱,让他心里不禁长叹一声。

    瘦削老者将小姑娘拉到一旁,小声地嘱咐着,小姑娘一连点头,但看那样子,却是连眼泪都快要包不住了。

    最后好不容易将小姑娘哄好了,瘦削老者转身拉着小姑娘走了过来,深吸一口气对着莫余道:“小子,老朽以一个消息换你照顾我孙女,说起来算是老朽占了你便宜,但你若是真对我孙女上心的话,等老朽回来,送你一个天大的机缘。”

    瘦削老者又将莫余拉至一旁瞧得四周无人注意他们,这才悄然道:“小子!你从夏国逃过来,现在那边情况到底如何?”

    莫余双眼猛然一缩,默不作声,只是警惕的看着对方。

    看他这副模样,瘦削老者一巴掌扇在莫余的脑袋上,没好气的道:“你小子,还怕我老人家害你不成!”

    莫余原本想躲过这一巴掌,可刚起了这个念头,却发现身子根本不听使唤,只得结结实实的挨了这一掌,好在对方这一掌并没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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