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洞中平息此间事,土部密探号田垟

    矿洞门口的通道里,数百奴隶黑压压的站成一片,他们忐忑不安的看着洞口方向,不知道矿洞里究竟发上了什么。其实,这几年矿洞内的产出越来越少,早就有传言说,他们存在的价值即将消失,他们将要在某一天被彻底放弃,失去价值的他们,唯一的结局不问可知,便是被杀死在这里。

    难道这一天已经来到了吗?

    恐惧之下,人群中渐渐升起一种焦躁的情绪,他们中虽然有一些身怀修为,可是服用了毒草之后,经脉受损,内力根本无法运用,再加上长久以来的奴役让他们早已失去了所有勇气,变得麻木不仁,此刻只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所有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洞口处慢慢出现了一道身影,眼尖的人已经从对方那独特的爆炸式发型认出了来人的身份,下意识的便低下了头。

    脚步声就在他们不远处停了下来,曹云津不发话,在场的数百奴隶也不敢发声,一时间矿洞里鸦雀无声。

    过了片刻,曹云津径自往人群中走来,奴隶们纷纷让道两侧,让出一条道路让曹云津通过。

    脚步声渐渐远去,众奴隶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干什么。他们已经失去了自主思考的能力,没有命令下达,便就这么一直呆呆站立在那里。甚至于,只要不去干活,就这么呆呆站着,都让他们心底感受到一丝满足。

    可是,很快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没等奴隶们有所反应,一道黑影突然重重的砸进人群之中,伴着激起的尘土飞石,奴隶中发出一阵惊叫。

    一具赤身裸体的尸首毫无形象的俯卧在地上,披头散发,后背上满是淋漓的血污。众奴隶纷纷低头闪躲,不敢目视,很快便在场中隔离出一片空地。

    一声轻咳传自圈外,众奴隶抬首望去,一道陌生的身影,手中提着一件满是血污的衣袍,大步走了过来。

    来人正是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宁煜,不问可知,地上的尸首自然便是死去的曹云津。他环视四周,目光所及之处,尽是错愕迷茫的表情。

    “一群废物!”宁煜心中鄙夷,人性卑微如此,尚不如蝼蚁自强,真是可笑可悲。如果不是尚有用处,面对这样一群行尸走肉,宁煜真想撒手不顾,一走了之。

    强忍下心中不屑,宁煜走进人群,随手将手中衣袍扔到曹云津尸身上。

    扫视了一圈,宁煜伸脚将尸身翻了个个,踩在脚下,趁着众人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厉声道:“我乃威虎侯麾下黑虎军校尉赵煜,此地纤羽门弟子已尽数伏诛,贼首曹云津尸身在此,尔等自由了!”他两重身份都涉机密,便临时起意从两个名字中各取一字,宣示出来。

    曹云津尸首一翻,露出本来面目,虽然灰头土面,面容却仍能勉强辨认,众奴隶对他十分熟悉,一下便认了出来,一时间,矿洞中乱作一团,众奴隶纷纷尖叫出声。有几名奴隶惶恐之下,居然跌坐在地,指着曹云津尸首惊骇的说不出话来。转眼间,人群中仿佛世界末日一般,痛哭失声者有之,大喊大叫者有之,满面惊惧者有之,呆若木鸡者有之,形形色色,花样百出。

    宁煜冷眼旁观,任由他们在那里鬼哭狼嚎,片刻之后,他们似乎终于接受了曹云津身死的事实,人群渐渐平静下来,转而纷纷望着宁煜,目光中透露出一种期盼的眼神。

    宁煜微感诧异,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场中一时没了声音,静了下来。

    “他们在等你下达命令!”

    人群中,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排众而出,一头花白的头发甚是扎眼。

    宁煜望向此人,眼神中透着询问。

    老者似乎是站的累了,顺势盘坐在地上,抬首和宁煜对视,一双昏黄的眼中竟隐隐射出几丝精光。

    “这些人长久被奴役,已经失去了自我思考的能力,你杀死了之前奴役他们的人,现在就是他们新的主人。另外你说的那个身份,我们从未听过,我天行国三十八行省一百九十六郡共有十二位侯爷,不过却没有威虎侯的名号,是这百年新晋的侯位吗?”

    宁煜一阵错愕,才想起这里的奴隶常年与世隔绝,这百年世俗界风云变幻,苍海沧田,早已不是他们记忆中的样子。他身为修真者,超然物外,一时竟忘了这一点。

    眼前的老者虽然面容枯槁,外表与众人无异,可与众奴隶相比,此人给宁煜的感觉却大不相同,而且宁煜之前其实已经注意过他,他便是之前宁煜发现的那位身怀中元境下品修为的武者。

    宁煜抱拳为礼:“多谢老丈提醒,是在下疏忽了。老丈有所不知,您老口中的天行业已亡国,现如今天下三分,大魏、南齐、天德三国并立,行省郡县多有改动,此地隶属中南行省,乃是我大魏国土。威虎侯乃我大魏国君立国之后亲封的世袭侯爵,乃大魏七大侯爵之首,出自尚阳风家……”

    “等一下。”老者突然出声,面色激动,脸上的肌肉一阵颤抖,他坐直身子,问道:“你说的尚阳风家可是原先天行国边西行省尚阳郡风家?你可知风家家主名号?”

    宁煜面显异色,呻吟片刻道:“你说的不错,尚阳风家只有一家,当初确在边西行省,不过现如今,风家属地在西南行省,初代威虎侯便是当年老家主风行烈,现如今威虎侯爵位已世袭三代,当今侯爷乃老家主之孙。”

    “哈哈哈…”一声朗笑自老者口中传出,老者双拳捶地状若疯狂,两行浊泪挂满脸庞。两旁的奴隶受到惊吓,哗啦一下散开数步,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只留下圈中老者宛自在那里癫狂发笑。

    宁煜见状,心中一动,他来之前详细查阅过土部卷宗,知道当初土部丙字房曾派出数名密探进山探查,这些密探最终都失去了联络,再看老者的表现,他心中便有所怀疑。

    老者又哭又笑了好一阵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抬起头,浑浊的目光中已经添加了几分色彩。

    宁煜环视了一眼四周的奴隶,向着老者一抱拳,而后指了指洞中道:“这位老丈,能否借一步说话?”

    老者拭去脸上泪水,再看宁煜,已经多了几分亲切。他爬起身,点点头,随着宁煜走进了矿洞之中。

    两人深入矿洞百余米方才站定,宁煜转身望着老者,伸手做了几个古怪的手势。

    老者身躯一震,同样做了几个手势。

    宁煜暗道:果然如此。他方才所做,乃是无形密部专用的手语,非部中之人,绝不可能看懂,更不用说回复。随后宁煜伸手入怀,取出一物。

    看到此物,老者目光中隐含激动。

    他低头找寻片刻,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岩片,在宁煜的注视中,嗤啦一声撕开了右腿的裤子,用岩片在右腿上深深拉出一道血口,鲜血立刻流了出来,剧烈的疼痛让老者牙关紧咬,全身不由自主的抖作一团。

    宁煜立在一旁,并不阻止。

    老者丢掉岩片,深吸口气,咬牙忍痛,伸手朝着伤口掏了进去,慢慢的,一块扁平状的物件被老者自血肉中拉扯出来。

    老者抓起身上的衣物狠狠擦拭了几下,一块花纹古朴的铜牌显露出来。老人腿上鲜血横流却不理会,双手如捧至宝。

    昏黄灯光下,两个人同时亮出手中的铜牌,隐约间,两个篆写的土字交相辉映。

    风家五行密部,牌在人在,牌毁人亡!

    望着这沾染血丝的铜牌,宁煜满面肃然,一揖到地:“风家五行密部土部丙字房晚辈蚁垤,拜见老前辈,老前辈,您受苦了!”

    老者面涌红潮,苍老的面容上满是坚毅,深深回礼:“风家五行密部土部丙字房田垟,现已将银矿失踪案真相查明,今日与君交接,幸不辱命!”

    宁煜亲自为田垟包扎了伤口,他随身带着上好的金疮药,涂抹之后,血流立止。接着又用矿镐木柄简单制作了一副拐杖,给田垟使用。

    田垟是现如今,矿洞中硕果仅存的五行密探,也是首批奴隶中为数不多得以存活下来的人之一。当年丙字房老房主墨鸦先后一共派出五位密探潜入彩翎山,这五人尽数被擒,其中四人先后死去,只有修为最高的田垟侥幸活了下来,受困于此百年之久,田垟到如今已经一百二十七岁高龄。

    宁煜看过卷宗,田垟正好是被墨鸦派出的最后一位密探,也是当时土部丙字房仅次于房主墨鸦的高手。田垟失去联络后,丙字房实力受损严重,墨鸦迫于压力,不得不上报总部,结果遭到总部斥责,罚俸半年,丙字房被勒令停止对彩翎山银矿失踪案的调查,这也成为了丙字房的一个污点,令房主墨鸦抱憾终生,至死也未能忘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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