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每天下班回家的路上,唐静总有种自己被人跟了的错觉。

    回家和苏擎说,他则回答:

    “你别胡思乱想,这是法治社会。怎么可能会有那种跟踪狂?”

    起初唐静也这样以为,但在被人堵在湖湘路巷子里的时候,在见到阔别六年,一改从前软弱卑微的高挑女人的时候,这种担心成了事实。

    “哟,这不是苏太太吗?”

    女人穿着白衬衫和酷黑长裤,踩着五公分高跟鞋,衬衫下摆被扎在裤里,身形勾勒出得不是淋漓尽致的女人味,而是令人心惊胆战的戾气。

    唐静被身后窜出得两个小混混按住了双手跪倒在地,尖叫声引来的只是附近商店老板的冷漠旁观,掉头和旁边的人打招呼。

    “大小姐收拾人呢,都散了散了,记得把监控搞好。现在可是法治社会,咱们都是斯文的生意人!”

    原来都是何丽的人……

    不,或者说,是何丽背后的沈家的人才对。

    唐静脸被压到地上,感到十分的屈辱。眼见着何丽从裤兜里摸出一包黄鹤楼来,旁边穿着高腰裙的年轻女人扔给她一个打火机,他们的耐心好到出奇,竟然跟了她半个月才下手!

    何丽一改从前的好学生作风,上前几步,抓着唐静的头发一用力,迫使她抬起头看着自己,露出她眼底藏不住的屈辱和惧怕。

    而她要做的,就是让眼前这个人记住,这样的经历将成为她璀璨人生中的一大污点。

    唐静声音发颤:“你要做什么?”

    何丽嘴里叼着烟,烟雾缓徐徐升起,熏得她微微眯眼。

    “久别重逢,叙叙旧。”

    她叙旧的方式,可真与众不同。

    唐静尖叫的时候,何丽像是才想起什么来,松开了扯着她头发的手,呀了一声,又蹲下身去看她被碰得红肿的额头,啧了一声:“可真可怜啊。”

    “真是个可怜虫。”

    被陈繁喊来的人放开了何丽,她抱头痛哭,声音凄惨又悲哀。袁菲手都举酸了,按了暂停,去喊何丽:“上重头戏呗!”说着又按了继续,手机屏幕上清晰录制着妆容精致的女子跪在地上哭得伤心凄惨。

    最狠的在后面。

    刚才挟制着唐静的两个人转头进了旁边的商店提了早就准备好的‘好东西’出来,在唐静哭的时候倒在了她身上。

    她忍不住开始尖叫起来。

    何丽探身问她:“好喝么?”又说:“这可是从朝阳高中208女寝的厕所接来的,新鲜着呢。”

    唐静恶心得趴在旁边直呕。

    何丽指着她,看向手机摄像头的方向,笑得恶意满满:“这种富家子弟啊,当初搞校园欺凌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她们也会被同样对待。”

    这种不把普通人当人的富家子弟啊,可曾明善恶,辩是非?

    唐静顾不得呕吐,转过头指着何丽喊:“装什么正义使者,你就是个变态!”可惜录制已经结束,袁菲笑眯眯收了手机,冲何丽比了个手势:“OK!”

    何丽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被一群人拥簇着出了巷子。

    “何丽,你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唐静大哭起来,头发和身上都沾上了令她恶心得气味。

    还没走远的何丽顿了顿停下来,头也不回,声音远远传来,不见悲喜:

    “我早就死了。”

    死在充满屈辱和卑微得让人厌恶的十六岁那年。

    被208女寝的尿灌溉;被社会混混拳打脚踢;被关在厕所直到大课间……

    被高高在上的苏言毫不犹豫的拒绝。

    从彻底崩溃到开车去撞他的那一刻,那个何丽,早已经死去。

    “女配好坏啊。”便利店老板娘的小女儿奶声奶气的说着,江凡看着这段情节,不知怎么,就想起曾经遇见过的一个人。

    他已经很久没看到她了,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是否已经生活美满,阖家欢乐。

    从业以来,江凡为许多人看过相,算过命。记得清楚的、有些模糊的、完全忘记的人也有不少,只有这么一个人,他到现在都记得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候的场景。那时候他名气哪有现在啊,连夏晓彬他们都不知道还在哪个旮沓里挤热和。

    女人穿着普通的白色雪纺连衣裙,撑着把黑伞,踩着H市六月的大雨来到他面前,江凡抬起头看她。

    女人面容清秀,并不是后来江凡见过的许多大美女那样,她像江南水乡长成的水芙蓉,眉眼之间泛着平和的温情,但江凡一眼便从女人脸上看出她的心事,她现在过得并不算好,只能将未来寄托在‘迷信’的‘算命’一事上。

    “您做吧。”女人在屋檐下收了伞,江凡起身让她进屋,听着她低低道了谢,语气莫名有些怯懦。江凡便知道这不是个‘都市’女人,或者换一种身份,女人有些懦弱,像是长期与世隔绝一般,缺少与外人相处的经验。

    而且她似乎有种莫名的天真,对江凡能看相算命的本事也深信不疑,几乎是坐下来的同时便冲他道:“先生请开始吧。多少钱,我都有的,您请放心吧。”

    桃李初熟,天气将热。沈蓉从门诊部出来,将手中A4纸大小的单子对折起来努力扇着风仰起头来对上头顶刺目的阳光。

    她忽然抬手用手慢慢的擦了遍脸,站在原地停了一停又走,到简祈病房时,往病床边上那椅子上一坐,随后指着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的液体和他说:“幸好今天我没化妆,热死啦!”

    一脸苍白的简祈却笑不出来。

    “蓉蓉。”

    沈蓉刚关上门,他一出声,她就忍不住眼眶发酸,小声说:“对不起,简祈。”摊开的纸张上面合计的费用在现在的时代来看并不多,却已经是二十三岁的陈乔无论怎么拼命接通告和做兼职都承受不起的。

    简祈目光瞥向一旁还未关紧的抽屉里,开了静音模式的手机,刚刚暗下不久的屏幕重新亮起,出现在锁屏上的消息框只有那么简短的一行字。简祈收回目光再看向陈乔,她愧疚,痛苦,只差没有直接说那句话了。可简祈忍了忍,究竟是垂下头去,语气低落:“要不然……你去找程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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