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里的人,被瞒得紧,就连袁嬷嬷也只是忧心着她病了这么些时日,一直不见好,闹过几次要去庄子上看望,都被小袁氏拦了下来。
    英国公府葛老夫人那边,也是一样被瞒着、拦着。
    她们都不知道,裴锦箬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经了怎样的险境,历了怎样的危机。
    只裴锦箬再回到竹露居时,却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泡了会儿热水澡,从净房里出来时,袁嬷嬷已经准备好了一碗清香扑鼻的鸡丝面,和几样可口的小菜了。
    “姑娘病才好,得吃清淡些,先将就着吃。等过几日,老奴再给姑娘好生补补,看看,这都瘦了一圈儿了。”袁嬷嬷望着裴锦箬,一脸的心疼。
    “姑娘,燕二公子已是走了,特意让人带话来,与姑娘说一声。”红绫快步进来回禀道。
    裴锦箬点了点头,他还知道分寸。
    毕竟,他才回京,陛下那里还没有交代,靖安侯府也还没有回,在她家里待太久,可是会被人说闲话的。
    用过饭后,歪在榻上,雪团便是靠了过来,这么久不见,它居然也没有生疏,撒娇地磨蹭着裴锦箬的膝头,惹得裴锦箬稀罕得不行。
    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裴锦箬的身心都放松下来。
    一夜无眠,第二日醒来,便是忙着去给裴老太太和裴世钦请安。
    又被拉着好一番叙话,不过,如今的裴府,少了裴锦栋和裴锦芸,裴锦箬觉得就连空气,都好似清新了许多。
    又过了两日,大抵她回京的消息传了出去,卢月龄和徐蓁蓁都双双来了信,说是要来看她。
    裴锦箬自然没有不应的,两人果然结伴来看她,三个人又聚在一处,说了会儿闲话。
    拜她们二人所赐,裴锦箬不过一会儿,便将这一个多月来,凤京城发生的大事儿都了解了个大概。
    首先是安平县主生了痘疮,不知怎的,还留了疤,说是成了麻子,如今,连门也不肯出了。
    再来,便是彭允薇居然成了福王府的侧妃,也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最最要紧的一桩,却是半个月前,陛下的皇长孙出生了,正是荣王妃所出。
    陛下龙颜大悦,御笔一挥,不止亲自给皇长孙赐了名,还赏赐下了不少东西。
    皇家的龙子凤孙本就金贵,何况,几位成年的皇子,虽已有成家,甚至做了父亲的,但头几个,都是小郡主。
    陛下虽然没有明言,但心里总是盼着孙子的,否则,这回也不会这么高兴了。
    荣王本就居长,又过继给了皇后,便算得嫡,本身也是文武皆成,深得称赞,如今,就连子嗣一事也拔得头筹,这朝中的风向……怕是又要变上一变了。
    只是,这样的事,并非她们这些姑娘家该关心的,因而,点到即止,几人都是心照不宣地转开了话题。
    倒是燕崇,一回了京,便是没了消息。
    等到再有消息时,却又是他要走的时候了。
    他还是入夜时,悄悄来的。
    裴锦箬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还真是挺强的,否则,如今推开窗户,瞧见他那张笑脸时,怎么已经可以这么坦然了?
    燕崇笑着向她招了招手,一口牙白晃晃的,在灯光下,亮得招眼。
    “绾绾,外面很冷欸!今夜,不能行行好,放我进去说话吗?”他一脸可怜兮兮地望着她。
    昨夜,凤京城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总算是姗姗来迟,直下了一整夜,今早起来,屋外便已是一遍粉妆玉砌。
    雪足及膝,如今,自然是还没有半分融化的迹象。
    要说冷,自然是冷的。
    裴锦箬望着他身上不过一件单薄的直裰,外面罩了一件披风,有些犹豫。
    然而,就是这一犹豫,便是让燕崇很是欢喜地笑了起来,“逗你玩儿的,瞧你那副苦恼的样子。我不冷,就在这儿也一样说话,倒是你,别站在窗边,小心着了凉!”
    裴锦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他自然是瞧出她的犹豫了,居然没有顺杆子往上爬,这不像他啊?
    她一边狐疑着,一边却还是听话地挪了位置,转而到窗侧的罗汉床上坐了,顺道还将一件厚绒披风拿来裹紧。
    燕崇则手一撑,便一跃,坐上了窗槛。
    只是,却也不说话,就只是笑望着她,那目光,让裴锦箬觉得有些奇怪。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而且还不说话,都不像他了。
    “我明日,便又要启程去西北了。”他终于开了口,还是笑笑的模样。
    “是陛下的意思?”她起先不想他送她,是想着他公务在身,不得圣命,擅自回京,怕是惹得陛下不喜。
    可是,既然回来了,也没有听说陛下不高兴,她还以为,以陛下对他的疼爱,怎么也会留他在凤京城过了年再走的。这个时候,让他回西北?难道说……陛下还是不高兴了?
    她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不过一蹙眉梢,燕崇便猜到了她的心思,“你别胡思乱想,与你没关系。皇舅舅是想留我在京里过年来着,回西北,是我求来的。”
    “我这里的差事已了,剩下的事儿,也已经交由你表哥接手,我有些放心不下父兄,所以,想回西北去。”
    裴锦箬想起前世这场战事的结局,心口一紧,“为何放心不下?可是边关布战有何不妥吗?”她以为,一切已经改变了,不是吗?
    燕崇摇了摇头,“也不是。总之,就是要打仗了,我放心不下,我父亲那个人,很是固执,我得去看着他。”
    抬眼,见裴锦箬嘴角翕动,还未及说出什么,他便是道,“这一趟,我可是求了皇舅舅许久,还被他好生斥责了一顿,他才不得不应了。”
    裴锦箬本来想劝的话,到了嘴边,转眼,便又咽了回去。
    她垂下头去,不说话了,只神色,却略有些黯然。
    燕崇的目光随之一深,抬起手,轻碰了碰她的头顶,“我就只是去看看,又没有领着军职,不会上前线。估摸着,开春儿没多久,就能回来了。再不济,你及笄时,我定会赶回来的。”
    裴锦箬终于抬眼望向他,琉璃色的眼珠,晶莹剔透,好似最上品的琉璃。
    听说,前朝时,裴家祖上有过西域的血统,大抵,这对眼珠,也是有所由来的吧?
    只是,此时,被这双眼睛这般看着,燕崇却蓦地,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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