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煜对陌生人一向没有多少耐心,根本不看女学生有多崩溃,转身就准备离开,却被李圭圭拽住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在文西先生的人生里,你们是他疼爱的学生。可他还有更爱的人,一辈子都忘不掉的爱人。那个人在文西先生的心里,是无可替代的。”李圭圭轻声道:“文西教授为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如果你真的敬爱他,就应该静静的送他离开,送他去见他想见的人。”

    “放屁,人死了就是一柸黄土!那个女人,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女学生什么都听不进去,歇斯底里的嘶吼。

    “没错,人的躯体在死后,就是一柸黄土。可人的意志呢?灵魂呢?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不存在的呢?”李圭圭也不生气,只是摇了摇头:“或许以后文西教授会带着她的爱人,幸福快乐的生活在某个我们未知的角落。难道,你希望文西教授死后,真的什么都不存在了吗?”

    女学生依旧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却没有再开口反驳李圭圭。

    “活着的人,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不要让死去的人担心,这才是活着的人最应该做的事情。”李圭圭叹了口气,说了最后一句。

    齐煜看了那几个学生一眼,扶着李圭圭离开了这里。

    “那个女学生,也挺可怜的。或许在她的人生里,文西教授是唯一给她爱的人,所以她才无法接受文西教授的离开吧。”坐在车上,李圭圭叹了口气。

    “她应该有性格缺陷,应该去看医生。”齐煜面对死亡很淡定,主要也是家人的态度。

    齐煜家的老人,从不避讳提起死亡,甚至早早就立好了遗嘱。前年,齐煜的堂奶奶过世了。过世前,老人还在麻将桌上打牌,结果赢了一把大的,一激动人就没了。好玩的是,跟堂奶奶秀了一辈子恩爱的堂爷爷,听说堂奶奶去世的消息后,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那老太太赢了多少钱?能高兴成这个样子?”

    最后在堂奶奶的葬礼上,齐家没有一个人哭,来宾做作的哭哭啼啼还被堂爷爷拿拐杖打了。他的理由也很刁钻:堂奶奶活着的时候很快乐,有自己的事业,有自己的爱好,还有相爱的家人朋友。做人也堂堂正正,乐善好施,就连死也是高兴的撅过去了!大家都应该为堂奶奶感到开心,而不是在这哭哭啼啼的搞得她有多少未完成的遗憾一样。

    堂爷爷的态度,正是齐煜一家人对死亡的态度。不怕,不悲伤,平淡的接受和面对。

    李圭圭没法像齐煜一样那么淡定的去面对死亡,但面对死亡,她也有自己的态度。

    当初李圭圭的姥爷重病躺在床上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肯合眼。因为他知道,自己离开以后,李圭圭就是个孤家寡人了。今后她不仅要面对学费和生活费,还要面对冷漠无情的父母,她那时候还没有成年,该如何面对这残酷的世界?

    李圭圭是该哭嚎的,哭自己的命运,嚎唯一的亲人也要抛下她了。而她年纪不大,又该如何一个人独自生活?不管是因为感情,还是今后的生活,李圭圭都无法面对姥爷的死。

    姥爷在病床上的那段时间,她无数次一个人偷偷的躲起来哭,只在姥爷面前强颜欢笑,却根本藏不住红肿的眼睛。直到遇见了那个小哥哥,明明年纪不大,却对生死淡然。从那个小哥哥处,李圭圭学到了很多,听到了很多,理解了很多。然后她便从装坚强,变得真的很坚强。

    姥爷弥留的最后时间,她再没哭过,而是静静的陪着自己的姥爷,跟他承诺,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一定会快快乐乐,一定会过好自己的生活。还跟姥爷讨论了自己今后会如何生活,甚至详细的列了计划表。甚至她还能笑着劝自己的姥爷,到了底下要好好的照顾外婆,老两口也要幸福快乐的在另一个地方活下去。

    就这样,李圭圭的姥爷才闭上了眼睛。

    在姥爷合眼的那一刻,李圭圭才再次敢捂着嘴哭了出来。所以李圭圭能理解女学生的情感,却又不赞同她的态度。因为,人终究是赢不过时间,赢不过生老病死的。活着的人,就不要用痛哭,让死去的人连死都不安心。

    想到这,李圭圭发现姥爷和姥姥的忌日都快到了,她也该抽时间回自己的家乡一趟,祭拜一下两位老人。在她出道以后,一直给姥爷那边的亲戚送礼物,借钱,让他们帮忙打理姥爷和姥姥的坟墓,但这次回去也要修缮一下了。

    “圭圭,刚才文西教授跟我说了一句话。”齐煜看李圭圭上车后只说了一句话就沉默了下来,便跟她搭话:“你猜是什么?”

    “嗯?托付给你孤儿院的事,我听到了,还有什么呢?”李圭圭把曾经的伤心往事抛之脑后,笑着问齐煜。

    “还有就是……”齐煜微微一笑:“他让我死皮赖脸也要抓紧你。”

    “他跟我说,如果失去了你,我一辈子都不会开心。”齐煜轻声,却十分真挚道:“我觉得,也是这样。”

    “那是,先不说我有多好。你要是没了我,还怎么睡个好觉?”李圭圭得意的摇了摇脑袋,摇着摇着却突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跟司机的隔音玻璃,才对齐煜说道:“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梦游?”

    齐煜点了点头,他早发现了,虽然最近也有熬夜,却也没有梦游:“今天刚好喝了酒,晚上回去可以试试。”

    “对哦,你今天喝了酒。”李圭圭点点头,有些期待的看着齐煜:“难道你的梦游症已经好了?”

    齐煜微微挑唇:“希望如此。”

    看着李圭圭真心期待他病情好起来的样子,他垂头一笑。真是个傻丫头,自己的梦游症要是一直没好,就一直无法离开她啊。虽然,自己如今离不开她已经跟病情无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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