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旁的妙止风听得一头雾水,从来不轻易动怒的人,今天怎么生那么大的气,还不知道因何而生气。

    看青篱,青篱摇头不语,看洛桑,洛桑一脸正气,请勿打扰。

    战局拉开序幕,开始连他都以为王妃中毒一案是小事,当祁王这么一说,柳燮心中诚然惶恐,不敢淌这趟浑水,忙着撇开自己道:“此案内里牵连复杂,老臣无法多多争辩,还请殿下交由大理寺处理。”

    楚暝道:“嗯,柳大人无用,交大理寺审理也好。”

    而且,他是要把柳燮一同审进去的,柳燮贪赃枉法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况且儿子柳全庸为非作歹,长京人都唯恐避之而不及,他最近闲来无事,过问过问自家王妃的事,顺带拔只蛀虫也不是不可。

    柳燮一把年纪了,第一次在一个身居闲王的年幼小儿面前如此忐忑,他混迹官场多年,本应是不怕的,毕竟还有大皇子和三皇子撑腰,可最近四皇子五皇子不知道为何也开始盯着他,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无意间掺和了什么了不得的事,疑团尚未解,赶紧先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作为新王妃的妙止风却是知道的,自己嫁的并不是什么废柴,而是一头看起来温柔无害实则杀人不见血的狼,现在更是笃定,他是要继续成长了。

    于是,全长京最大的笑柄来了,那位总是在花街柳巷转悠,只懂饮酒作乐,拈花遛鸟的祁王要入仕,自请了个大理寺的兼差——大理寺正,不大不小官从五品下,大理寺卿不在时可代掌刑狱判处。后据说,自这位到任后,大理寺卿就一直不在,曰:年老体弱,暂时休养,不问政事。

    祁王本也是从不理朝中之事,如今乐意折腾,皇帝也是喜闻乐见的,怎样都随他。

    不知道他审案子,能审出个什么花来?

    反正大伙儿还是很期待,这个位置,是最易得罪人的,做得好或做不好都不太受欢迎,请了这么个夹缝中的官职,等同自找没趣儿。于是,就真的有人自讨没趣,对楚暝而言倒是有趣了。

    也是祁王的一纸奏书,柳燮因涉嫌祁王妃案人证作假,被停职审查,目前大小刑事案件,基本由大理寺丞接待和大理寺正暂理。

    当天夜里,有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着绿袍子踱来踱去睡不着,屋外黑灯瞎火。一个黑斗篷的人深夜来访,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交谈一会儿,斗篷人从怀里掏出几张房屋田产地契的纸张。

    绿衣的问道:“这是做什么?”

    黑衣斗篷答:“帮你则是帮我自己,无需多问。”

    绿衣人想,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孤注一掷,不能由得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祁王突然抽风要搞针对,但他也不是一人独大,况且还只是年轻纨绔,行事不按章法,不过到底还是猜不出,他这个时候大做文章,冒尖出头究竟想做什么?

    这个问题好,同样问出了妙止风的疑惑。

    所以楚暝是这样回答的:“别人都欺负上门了,焉有退缩之理?我又不是属乌龟的。”

    利刃从来不怕出鞘,只是时机没到而已,时机一到,便是行扫千军,大杀四方。

    同样的夜深,一人在月光下茕茕孑立,举杯独饮,举手投足亦是光华万丈,长京入夜微凉,他的眸子也薄凉,如雪狐般皎洁,这种人,生来就不是当废柴的料。

    请官未赴任,静置两日不出门,自享孤独,感受暴风雨前的宁静。

    祁王府琼华院,这是一处独立的院落,楚暝平日处理事情的地方,安静得可怕,只孤灯一盏,无过多闲杂人。

    止风心中憋闷睡不着,想找人说话,四处闲逛,逛到这里,却见洛桑笔挺的守卫在门口,于是问道:“洛桑,王爷睡了吗?没睡的话我进去看看他。”

    洛桑伸手拦住:“王妃,主子还在忙,你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没事,我就是四处看看,不打扰。”妙止风伸脖子眺望就是想进去。

    洛桑严肃刻板脸,执意舒展身躯阻挡,“主子处理公事不见任何人,王妃回去吧!”

    妙止风哼了一声,装作转身回去,她觉得自己当了个顶顶没趣的王妃,自从大婚后,夫君天天说忙,连人影都见不着,虽说刚开始约定的是表面夫妻,但也不能隔绝她吧?不行,她就是想知道,他在忙什么。

    抬头一看,哇,月亮好圆!

    咦,这里有面墙。

    墙角有块假山石,好奇宝宝趁洛桑不注意,偷偷往院子的暗角落去了。

    翻阅刑事卷宗的楚暝听见屋外窸窸窣窣的声音,随手掷起一只酒杯,瞬间飙风一股,从门外飞夺而出,“啪”正好砸在院墙的墙头上。

    “哎……哎咿呀!”

    “砰”一声,什么东西从墙头上摔了下来。

    树丛底下发出嘶嘶抽气声:“疼死我了!”

    接着眼前出现月白衣衫的人,高高在上的俯视她,开口就是幸灾乐祸的嘲笑:“半夜不睡觉,你爬墙?”

    止风睁着一双求知欲多的闪亮大眼眸,仰视他的脸,一下不知如何作答,只咬了咬唇,手指天上道:“这边风景独好,我上来看月亮。”

    “喔。”楚暝双手负背,抬头望天。

    此刻乌云蔽月,月亮早已经不见了踪迹。

    一阵清风拂过,吹透夜里寒凉。

    妙止风心虚道:“我爬墙怎么了,你半夜乱扔东西,好不道德,险些砸到我。”

    大眼睛哀怨的瞅着他,眼神里好似在说:看什么看大猪蹄子,还不过来扶我。

    楚暝无奈摇头,像接到信号一般,叹了口气,将她拦腰抱回屋,将她放在榻上。

    掀起裙子看,膝盖和手肘摔得破了皮,有些流血和红肿。

    楚暝的语气像父亲一般严竣:“坐着别动。”

    他从柜子里拿来凉丝丝的金创药,替她抹在伤口上,刚才的灼痛感瞬间去了一半。

    他动作温柔,手很好看,白瘦修长如青葱,这一刻她几乎心都融化了,妙止风痴痴的看着他的侧颜,在发呆。

    药擦完,楚暝将衣服给她拉下来盖住腿,道:“好了。”

    他看了看桌面上摆放待阅的公文,又看了看一身狼狈相的妙止风,真是拿她没办法,便道:“我也没什么事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主子从院子里出来的时候,怀里抱着个人,洛桑眼珠子都快掉下来,惊呼我们王妃这是什么神仙操作,她从哪里跑进去的,又怎么跑进王爷怀里去了?

    楚暝送她回房后,他自己又到别的厢房去睡了,毕竟协议在,他们一早便言明了是明面夫妻,她还尚有清誉,他也不着急,分房自然是无所谓的。

    他办的混账事不少,纵使别人去说,也只会说他冷落正妻,担的也不是什么恶名,他睁眼闭眼的听听也就算了。

    只要他办事有底气,政事上做足了到任前的准备,大理寺正,明日正式赴任。

    楚暝一身紫色官服,纱帽笼冠,官名和人气质还挺相配,看起来人摸狗样,不过与别人不一样的是,他还拎着一只百灵,将它大摇大摆的摆在典正问断的桌案前,身旁那个护卫身高七八尺,终日手持长剑,成天作威作福的标配。

    座下辅官众说,大人久盼而来,嘴里说着我等竭力配合,底下却窃笑不止。年少轻狂,不知轻重,带百灵问案?也是神人。

    上任第一天,公堂之上好生热闹,接了个案子:三里村里正,代村民王三柱,状告八里庄的田庄管事刘大庆,侵占私田,霸用农工,恶意敛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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