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宫人通报之后,苏挽歌才不紧不慢进入仙赐渡的宫殿之中。一眼便看见了正勤勤恳恳的批阅奏折的仙赐渡,十六七岁的身板,单薄的却要挑起一个国家,苏挽歌心中一时又心疼又欣慰。

    摆出一个君臣礼,苏挽歌恭敬道:“皇上,诏臣有事?”

    仙赐渡放下奏折,清朗的声音徐徐传来,“孤今日看到将军递上来的请辞表了还有兵符了”,顿了一会,又道,“将军可是怨那天孤让将军跪了一夜?”

    苏挽歌低头,“臣惶恐”

    仙赐渡抿唇一笑,卸下皇帝的庄严,软软道:“师父,我们何时这么生分了”

    苏挽歌抬眸,好像见到了八九岁的太子仙赐渡,一时也软了心,“没有,只是皇上现在贵为天子,臣不敢逾越”

    仙赐渡不知从何处提出一瓶酒,斟了两杯,伸手递给苏挽歌,“师父,孤累了,想找个人说说话”

    苏挽歌走到他身边,接过他递来的酒杯,两人坐在铺着红软毯殿台阶上,苏挽歌拿起酒杯,浅尝一口,转头看向他,“什么时候学会喝酒了?以后少喝一点,对身体不好”

    仙赐渡仰头将酒一饮而尽,目光有些冰裂,“嗯”

    苏挽歌习惯性的伸手轻抚他的背,仙赐渡突然颤抖一下,虽轻微得让人无法察觉,可行军多年敏锐如苏挽歌怎么会发现不了!

    苏挽歌皱眉,他在抖什么?怕我?还是什么?

    仙赐渡微妙的避开苏挽歌的触碰,假装随意的往旁边挪了挪。

    饶是如此,苏挽歌还是觉察到仙赐渡的情绪不对。

    被酒洗过的声音带有一丝干冽的寒气,在这空旷的大殿中显得格外的冷漠无情,“你怕我?”

    仙赐渡又斟了一杯酒,没有说话,一时殿内空气冻如结冰。苏挽歌最讨厌仙赐渡这种忸怩的性格,站起身来直截了当的开口道:“你可知,你为尊我为卑,你怕我做甚!若你看我不顺眼,大可削了我的职,我绝无怨言”

    放下酒杯,仙赐渡抬头,满眼氲满真挚,“师父什么话,师父是国之重器,孤怎么能贬师父的官”

    苏挽歌一时从他眼睛里看不出什么破绽,一时又感叹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如此敏感!他还是个孩子啊。

    苏挽歌又坐下,语气愧疚“我……刚才不是有意气你”

    “师父,何为治国之道?如何才能兴国安邦?孤感觉孤远不及师父你”飘然的声音,让人抓不住。

    可听在苏挽歌的耳里,却砸得耳膜生疼。苏挽歌要是还以为仙赐渡只是想找个人说说话那她真的是傻了!

    苏挽歌又站起来,走到仙赐渡的下方,语气有些压抑的怒道:“现在我用师父的身份问你,你可有做到不受虚言,不听浮术,不采华名,不兴伪事,若没有,和我谈什么兴国安邦!臣一片赤胆忠心为国尽事劳神,可举国称臣欲掌大权,臣深感惶恐,想来圣上也是这般想的吧。既然圣上又不肯革了臣的职,那请皇上下旨遣臣远赴边疆,臣会镇守边疆直到身陨,永不回京,咳咳咳,咳咳咳咳咳”说得急了,苏挽歌剧烈的咳了起来,露出来的小半张脸苍白如纸。

    苏挽歌说完,直接拂袖离去,当真是轻狂至极。

    仙赐渡深深的看了她修长挺拔的背影。心中悲道:孤也不想这样,可是……

    乐元五年安定将军被封爵,赐号护国安定将军,官职居正一品,同年前往西北镇守边关。

    乐元六年三月,胡族再次蠢蠢欲动,屡次试探仙圣边界。

    乐元六年四月,胡族派遣使者出使仙圣西北,护国安定将军拿下使者,闭着眼睛公开宣称其“包藏祸心”出使期间行刺护国安定将军,仙圣宣战北胡一族。

    苏挽歌坐了老半天,屁股都坐得没有知觉了;看了三天的军报,此时脑袋一片昏沉,眼睛也疼的难受,充斥着血丝。

    捏了捏酸痛的鼻梁,苏挽歌朝百岁招招手,“真是屁大点事都要向我请示一下,看得我魂都快升天了,你替我看一下,我去眯半个时辰”

    看着满脸倦容的苏挽歌,百岁一时心疼极了,赶紧走了过去,虚扶了一把从位置上走下来的苏挽歌,“嗯,你赶紧去休息一下”

    苏挽歌摇摇晃晃的走了出去,看得百岁心肝颤,生怕这位“百毒不侵、刀枪不入”的将军突然倒下。

    苏挽歌躺在硬榻上,微瞌双眸,脑中思绪万千。

    在这次的战役中她要好好布局一下好一次性打怕了这些胡族,让他们至少十几年都不敢进犯仙圣,也算是她对仙圣做的最后一次贡献了。她会“死”在这场战役中,离开这个变了模样的仙圣,回归她的逍遥日子。

    苏挽歌好不容易才在杂乱喧嚣的环境中小睡了会,可突然被一道尖细的“北疆战急,皇上特来慰问”声音拽了起来,满脸晦气,偏生又不能对皇帝表现出来,逼自己挤出一个笑,一时苏挽歌的表情诡异的很。

    来到帐内,眼见一身白衣绣袍的仙赐渡,苏挽歌眼前微微明亮,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少年郎。

    虚虚的摆了一个君臣礼后,苏挽歌便道:“边疆战乱不安,皇上来所为何事?”

    仙赐渡从上面走下来,迈着轻巧的步子,“军士征战辛苦,孤特来慰问,壮壮我仙圣的军威”

    苏挽歌沙哑低声道:“托圣上福泽”

    仙赐渡站到苏挽歌身边,比她高出小半个头,低头看着苏挽歌,“将军以前告诉孤,去民之患,如除腹心之疾,孤有些不懂的地方,希望将军指点一二”

    苏挽歌叹了一口气,自己终不能对自己带过的孩子不理不睬,“皇上想听什么,我讲给皇上便是”

    两人坐到墨漆椅上,促膝长谈起来,偶尔斟一杯小酒饮下,竟如多年故友一般和谐。

    次日,两军开战,九层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沙场行。

    苏挽歌披上那血红的战袍,高头大马墨发飞扬,战甲鳞光寒冷如刃。十万赤猎红袍飞扬,犹如血泊流淌,当真无愧于“赤鬼”的称号。

    苏挽歌身后跟着安度皇帝,一袭黑袍白色战甲倒是潇洒俊朗。苏挽歌本想让仙赐渡好好的待在军营中,可他说什么想亲自体验一下保家卫国的情怀,苏挽歌拗不过他,只好让他跟着自己,必要时她还可以护着他一些。

    战场上刀剑无眼,谁让谁三分薄面,全都竭力厮杀,狼烟乱起。

    苏挽歌纵马入敌,长矛猛挥,所到之处“血流成河”,偶然回头一瞥,发现仙赐渡还跟在离她不远的身后,一颗心肝颤了颤。

    我说让你跟着,没说让你这么认真的跟着啊?这么危险的地方你怎么还跟来!!!!亲娘嘞!!

    他身后突然蹿出一个举着大刀的外敌,刀尖直指他的后背。苏挽歌一时顾不得她这边的战况,手中的长矛一飞,分毫不差的插在了那举着大刀的人身上。

    连忙夺过一把长刀,一阵快砍,穿越几层障碍才来到仙赐渡身边,喝道“回去”

    苏挽歌没来得急看仙赐渡的反应,回身刀指蜂拥而上的外敌。

    突然背后一疼,胸口一凉,苏挽歌低头,一把明晃晃的长剑上挂着血珠悬在自己的胸前。

    苏挽歌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了仙赐渡狰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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