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楼前的街道上有一座二层高的酒楼,此时有两个人站在酒楼二楼的栏杆边,望着前方的烟楼,两个都是庙堂之人,一个是山阴郡监郡冯功名,一个是绍酒县县令桂一帆。

    作为一个县令,桂一帆算年轻的,今年刚满三十岁,刚迈入而立之年,此人在山阴城出生长大,山阴城是山阴郡的郡城,少年时家境贫困,被卖进山阴城的一个江湖高手家里做小奴,恰好当时姜重楼也在这户人家做奴仆,两人结识。

    后来姜重楼获得了一份武道机缘,成为玄武,将桂一帆带到绍酒县生活,在姜重楼的资助下,桂一帆有机会读书,最终通过读书考取了进士,被分配到绍酒县做了县令,跟姜重楼称兄道弟。

    姜重楼确实不擅长交朋友,交的多半都是不靠谱的朋友,但桂一帆确实是个靠谱的朋友,平时对姜重楼帮助不小,然而此次烟锁楼遭遇大难,桂一帆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为这次来了个监郡冯功名。

    根据吴宏雄的建议,枪义寨买通了冯功名,花了大量银子,承诺得到烟锁楼后每年送他一个美貌女奴,不仅因为冯功名贪财好色,也因为他对姜重楼记恨在心,曾找姜重楼要美貌女奴被拒绝过。于是这次冯功名跑到绍酒县来威慑桂一帆,让桂一帆不能带兵援助烟锁楼。

    武楚皇朝的各郡都设有郡守、监郡、郡丞、郡尉四大官职。郡守自不用说,是一郡之首。郡丞相当于副郡守,是辅佐郡守综理郡政的官员,当郡守缺位或不能理事时,由郡丞代行郡守职务。郡尉是统领一郡官兵的官员,都是武将担任。最特别的就是监郡了。

    所谓监郡就是监督一郡官员的人,是由皇帝直接委派的,主要工作就是监督一郡官员,包括了郡守、郡丞、郡尉乃至下属各县的县令、县尉,有直接向皇帝奏报的权利,具有监察官性质。有此一职,朝廷对各郡县的掌控便更牢固,防止郡县专擅严重,也有利于监察郡县的腐败现象。

    监郡除了能监察一郡官员,还有另一项很大的权利,那就是,一郡内的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公事,郡守在发布命令时,必须要监郡一起署名才能生效。

    监郡权利很大,却不能直接罢免一个县令,哪怕是郡守,也不能直接罢免一个县令。

    县令的任命和罢免是由皇帝决定,县令只是受到郡守节制,郡守想罢免一个县令需要上书弹劾,由吏部核实后最终上报皇帝决定,不过,上弹劾下,多半都会得到批准。

    成功率跟县令的出身相关联,如果县令是进士出身,郡守不会轻易挑衅县令,进士乃是天子门生,处分进士会很慎重,但进士每三年只有几百个,县令里面进士数量是不多的,举人比较多,郡守想弹劾掉一个举人县令就很容易了。

    桂一帆就是进士出身,山阴郡郡守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所以他并不畏惧监郡冯功名,但这次他却不敢当着冯功名的面率兵援助烟锁楼。

    因为玄武盛行,武楚皇朝推崇武道,根据规定,一般都是江湖事江湖了,郡级官府遇到危急情况可以出兵参与大规模江湖争斗,但需要郡守、监郡、郡尉三人联合署名,出了事由三人共同担责,县级官府除非得到郡级官府联合署名的命令,否则不能擅自率兵参与大规模江湖争斗,以免引起动乱。

    桂一帆现在面临的就是这种状况,姜重楼对他有大恩,他也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这次很想率兵援助烟锁楼,奈何冯功名这个监郡来了,对他形成威慑,他若是当着冯功名的面擅自率兵参与大规模江湖争斗,就给了冯功名确凿的罪证,哪怕他是进士出身,也会吃不了兜着走,轻则摘掉官帽,重则还会问斩。

    因为如此,此时站在酒楼二楼栏杆边的桂一帆,脸色有些难看,而站在一旁的冯功名则有些洋洋得意之色,眼看着前方烟楼的大门已经被打开,司雕和柳端两大山贼头目已经登上烟楼跟姜重楼形成了对峙,冯功名故意调侃道:“桂县令看似很郁闷啊,不舍得你那称兄道弟的姜重楼惨死?”

    桂一帆冷冷一笑:“虽说朝廷有命,江湖事江湖了,可此次窜入绍酒县的可是一群无恶不作的山贼恶匪,冯监郡这次来阻拦我攻打这群山贼,就不怕我以天子门生的身份参你一本?”

    冯功名也冷冷一笑:“山贼?不,他们可不是山贼,而是来自太湖郡的枪帮,都是江湖人。”

    桂一帆面色苦闷,他已经调查过,所谓的枪义寨就是以前太湖郡的枪帮,他甚至知道枪帮为何会沦落为山寨,如果真是一群纯粹的山贼来袭,桂一帆大可打着防卫县城的名义率兵抵挡,可这群山贼不久前还是枪帮,而且他们这次过来只是攻打烟锁楼这个江湖帮派的。

    这种情况下桂一帆如果擅自率兵援助,冯功名直接向皇帝奏报,他还是会有危险,何况此次来的山贼有两个扩元境玄武头目,率兵援助的话肯定会死伤很多官兵,就会更危险了。

    桂一帆虽然跟姜重楼称兄道弟,虽然知恩图报,却也不想为了姜重楼丢掉自己的官帽甚至让自己被问斩,他曾经很苦很苦过,因此更加珍惜如今的荣华富贵,何况他在官场上还有很大的抱负要追求。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默默记下这笔仇恨,假以时日他会帮姜重楼报这笔仇,不仅宰了那群山贼,还会搬倒冯功名这个山阴郡监郡。

    见桂一帆沉默不语,脸色更难看,冯功名则更得意了,拿起放在栏杆上的一壶好酒,一边喝着一边望着烟楼,讥讽地吟诵了几句诗:“人生寄一世,奄忽若飚尘。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

    人生像是寄居他乡一样,短促的一世犹如狂风里被卷起来的尘土,刹那间便会被狂风吹散。为什么不想办法捷足先登,先高踞要位而安乐享受荣华富贵呢!

    桂一帆知道这几句诗的意思,也知道此时冯功名在用这几句是讥讽那些江湖人,表达了身为一郡监郡的高傲感,认为那群江湖人哪怕再厉害,哪怕是扩元境玄武,跟他也比不了。

    桂一帆依然沉默不语,只是在心里默默想着:冯功名啊冯功名,人在做天在看,我也在看着,你如此贪财好色,严重徇私枉法,迟早会造报应的!

    突然,冯功名一口酒从嘴中喷了出来,错愕地瞪大眼睛:“那两个是何人?”

    桂一帆重新望向烟楼,眼睛一亮,心里想着:是念儿回来了,听姜重楼老哥说念儿通脉成为很罕见的雷属性单元脉玄武,我本以为他在吹嘘,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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