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门正宗发展至今,各家宗门制度已是大同小异,如师徒之制,便是如此。

    山门之中,拜师收徒并非授艺传法这么简单,而是一个派系的划分,一个势力的归属。

    宗门中,一位武修若能正式开府收徒,就表明宗门已认可他的地位,通过收徒能扩大自己在宗门中的影响。

    这样的武修,至少也要到真武境才成,紫瑛门也是如此。

    如今,紫瑛门允许真传弟子收徒,须知真传弟子地位虽高,但仍是弟子辈,都是气武境武修。

    尽管紫瑛门只有七名真传弟子,这样的举措也代表着某种格局的变化。

    而且,一般选取弟子都是尽量找资质出众的,少有人会来外院挑那些被选剩下的,可照凌雁说法,这些真传弟子就是特地来外门挑弟子。

    这其中必然有些隐秘。

    杨念目光闪动,这不定是紫瑛门高层间的博弈。

    不过,对杨念来说,这是个好机会,既为宗门弟子就该背靠门派,从宗门中拿取好处,不然还不如做个散修逍遥自在。

    只听凌雁继续说道:“据说本次武比,不但加重了赏赐,还扩大了赏赐范围,这确实激起外院弟子的血性,据说参加比试的人数激增了三倍,不少本打算观望的弟子,现在都磨拳檫掌,跃跃欲试,哪怕得不到头名,拿个小奖也不错。”

    杨念笑道:“那岂不是增加了院府的工作量,院主大人会不会不高兴啊。”

    凌雁白了杨念一眼道:“怎么会呢?紫瑛门外院本是被人遗忘的角落,现在受到门派重视,你们那石院主高兴都来不及,据说他最近大兴土木,连起好几座法台,以满足武比的需求。”

    杨念笑道:“我三个月没回外院,想不到有这么多变化,雁儿你有心了。”

    凌雁笑道:“爷,你莫急着夸我,我知你要参加武比,就一直在留心打听,有几人是公认的种子选手,您要是遇到,可是要注意些。”

    杨念饶有兴趣地道:“说来听听。”

    凌雁道:“呼声最高的自是石院主的徒弟石文敬,此人已是体武境大圆满,又有院主撑腰,被视为外院下一个突破气武境的弟子。”

    杨念点点头,石文敬此人他是听闻过的,本是一位孤儿,自小被外院院主石远收养长大。

    石远是煞气阶武修,没有资格正式收徒立脉,严格说来石文敬只能算作记名弟子。

    宗门之中,像这种有传法之实而无师徒之名的不在少数,反而一些真武境修士徒弟太多,让门下弟子代为授艺的却也不少,这也是各大宗门的常见现象。

    石远可说是紫瑛门中唯一一个非真武境的院主了,主要还是外院地位太低,管着一帮没前途的外门弟子,真武境高手宁愿在其他院中做个长老,也不愿来这里做院主。

    不过,外门院主再窝囊,也是相对别的院主来说。

    在外院之中,这石文敬可说是有绝对优势,其他不说,光那条微型灵脉就够得天独厚了,其他外门弟子都莫及项背。

    凌雁接着道:“第二个叫做霍通,此人成就凝窍不久,但已击败数位老牌凝窍弟子,据说还是紫瑛门豪门陈氏家族之人,背后有大家族撑腰,也不知道为何沦落到外院来。”

    杨念道:“原来霍通已经凝窍啦,上次见他还是筑脉呢?他不过是有个亲戚在陈家入赘而已,算不得陈氏族人,不然以陈氏的势力早该入了内门了。。”

    凌雁奇道:“原来是爷的旧识,但我听说他颇受陈家支持,陈家还专门派人来外院为其站台。”

    杨念听得眉头一皱,霍通之事还是当日听得容钧宏所说,他不认为容钧宏会骗他,难道陈家是最近关注起霍通来?

    莫非这也与本次武比的特殊性有关?

    凌雁又说得几人,都是老牌凝窍阶武修,有的还是外院执事,突然她话锋一转道:“听说几日前,连那久不闻讯的齐守阳也突然回到院府要参加了武比,引得好一阵骚动。”

    杨念迷惑道:“齐守阳是何人许也?”

    凌雁笑道:“老爷,你是紫瑛门弟子,怎还不如我这外人熟悉门中之事。”

    杨念看她笑得迷人,不禁把她抱在怀上下其手,故作怒道:“居然敢嘲笑爷,看我不罚你!”

    凌雁羞着脸任其轻薄一番,然后正色道:“齐守阳虽为外院弟子,却从不在外院出现,爷不识得也属正常。我也是偶尔听说,刻意打探一番,才知道其人。”

    凌雁生得美貌,她只要稍弄些手段,一般外门弟子还真会主动把知道的都卖弄出来。

    这齐守阳颇为奇特,别的外门弟子都由外边投靠过来,未被选上内门弟子,才留在了外院,而齐守阳却是从宗门本山带来外院的。

    此人身世来历,院中竟无人知晓,在外院中也不与别的弟子交流,甚至长期不在外院,石院主也不太干涉他。

    有人传言,曾看到他孤身一人在边荒之地狩猎妖兽,可说是外院最神秘的人物。

    杨念点点头,突然想了起容钧宏,不知那位奇特的外院执事有没有参加本次武比。

    他问道:“雁儿真是能干,没有你,爷这次真成瞎子聋子了,还有什么奇人吗?”

    凌雁抿嘴一笑:“外院哪有这么多奇人,不过还有一人,妾身倒要特意一提。此人名叫吴临,筑脉修为,但据说曾越阶击败过凝窍阶武修,是本次参加武比中筑脉弟子呼声最高的。”

    她见杨念不为所动,又道:“听说此人还不满十六岁,比爷还小些,被称为本次武比黑马,甚至还有人说他是第二个张麟呢!”

    杨念嘲讽道:“想不到张麟名声这么大,连你也知道?那张麟年纪比我小一岁,如今都是真传弟子了,他若真似张麟怎会蹉跎在外院武比?”

    凌雁眼波转动,娇声道:“说得也是,我看他莫说张麟,比爷也相差甚远呢。”

    杨念一拍凌雁玉臀,失笑道:“我就知道你绕来绕去,就是绕到我身上。我这次出关也是有事要做,我们丹药已经用得差不多了,须得去买得一些。”

    凌雁道:“可是要去宝阳阁?”

    杨念心想:这吴江城的宝阳阁是万万去不得了。

    他道:“我自有打算,你看好洞府便可。”

    吴江城刑部城衙中,傅攸啪地一声,将一份报告扔在桌上,怒道:“这已是一月间第五起武修暴尸城中了!这里是吴江城,不是什么荒野之地,朝廷脸面何在,我等修卫脸面何在?”

    两个从九品的巡卫一脸哭丧着道:“大哥,不是我们不尽力,只是我们修为低微,实在无能为力啊!”

    傅攸吸了口气,缓缓道:“不是要你们去拼命,但你们是地头蛇,至少要给我些靠谱的消息,我们也能往上交差。”

    突然,一位手下进来汇报:“大哥,有个杨姓捕快求见,说是大哥旧识。”

    傅攸道:“姓杨?让他进来。”

    他挥挥手,那两个巡卫如蒙大赦,匆匆退下。

    过的一会儿,只见一个黄脸大汉走了进来。

    傅攸皱眉道:“恕在下眼拙,阁下是?”

    那人在脸上一抹,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傅攸露出笑容:“果是杨小兄,快快请坐。你为何戴着障灵面具,可是惹上了什么麻烦?”

    来人正是杨念,他笑答道:“两个多月不见,傅大人已是体武境大圆满了,气机涌动,气武境指日可待啊,而且更是荣升正九品巡查,不用在街上巡走奔波了,可喜可贺。”

    傅攸摇头正色道:“你我兄弟相称,不必客气。正九品巡查按照朝廷常规,须得气武境修为,只因人手不够,老哥我勉强代为而已。”

    他看了杨念手中面具一眼道:“我有今日,全赖兄弟你当日所献之物,你若有甚麻烦,我自当全力相助。”

    杨念暗中点点头,这傅攸乃是底层做起,自有一番江湖义气,不枉当日自己主动结交。

    他带上灵形面具,主要是怕在吴江城遇到何定安,他自然不会将此说出来。

    只听杨念道:“小弟并无甚麻烦,不过此次来寻大哥,确有些事要烦扰大哥。小弟近来要参加宗门外院大比,希望能购得些灵符之类的斗战之物,灵晶不是问题。”

    他先递出一个大玉盒,然后又拿出一个小一些的玉盒说:“麻烦大哥了,这个是给大哥拿来喝茶的。”

    傅攸也不客气,全都接了过来笑道:“灵晶请喝茶,兄弟你也太客气了。灵符虽然难得,但是以为兄的薄面,下品灵符还是能买来几张的。”

    杨念道:“此次小弟还有一事相求。小弟最近修炼,总觉丹药不足,还望大哥指点。”

    傅攸点头道:“丹药乃是消耗性资源,便是宝阳阁也是先满足熟悉的常客,有多才会拿出去拍卖,最后才是出售。若是家族弟子或有师长照应还好,像杨小弟这般确有难处。”

    杨念道:“正是如此,所以小弟在想,能否请得一位炼丹师炼制,若能长期合作便是最好,灵药灵晶我都可以奉上。”

    傅攸沉吟道:“小弟所想也是不错,若是能交好一位丹师,将来无论是增进修为的修丹还是解毒疗伤的命丹都有保障。为兄倒是认得一位,为兄的丹药也是承他所炼,只是……”

    杨念道:“可有什么难处?”

    傅攸苦笑道:“炼丹师这一群体,整日与丹药为伍,多是为人孤高,不通人情之人。我认识的这位炼丹师脾气更是古怪,又是气武境前辈,我机缘巧合才与他有些交情,对他又是恭恭敬敬,才肯为我炼丹,他曾明言不喜他人请托。”

    杨念平静道:“既是如此,那便算了。”

    傅攸摇头道:“小弟你误会了,为兄自会竭力相助,我的意思是为兄薄面,未必能保你成功。”

    杨念郑重一礼道:“成与不成,小弟都要感谢大哥心意。”

    两人又聊了一会,杨念似是随口问起吴江城有什么情况,实际是想打听何定安有什么动静。

    傅攸叹道:“最近不知为何,吴江城出现魔门修士踪迹,弄得刑部的大人们颇为紧张,弄得城中人手不够,愚兄我才坐上巡查的位置。”

    杨念心一动:“魔门?莫非是尸骸一脉的人?”

    傅攸道:“各路都有,小兄为何这么问?”

    杨念呵呵一笑,掏出一个储物袋,手一抖,将一物往地上一扔道:“此物不知能否帮到兄长。”

    傅攸定睛一看,唰地站起身来,指着一具破碎尸首道:“这……莫非是尸鬼?”

    杨念笑道:“正是。”

    原来当日杨念毁尸灭迹,唯有张阳所驱使的尸鬼遗骸未有毁去,还放在储物袋中,他预感将来或会再与魔修交手,想从中看出些魔门手段。

    杨念道:“可惜那魔修张阳已粉身碎骨了,不然应该更有价值。”

    傅攸兴奋道:“此物不但能为兄交差了,甚至还可立功,你可知这魔门尸体,要比林言珍更有分量。”

    杨念不解道:“这是为何?我看一个魔修的危害,未必胜过林言珍带领的东平五凶。”

    傅攸摇头道:“杨小弟你有所不知,朝廷对魔修太过忌惮,五百年前魔门实在猖獗,几乎颠覆了朝廷万年基业。你……这莫非是你杀的?”

    杨念微笑不语。

    傅攸何等精明,立刻就不再细问,叹道:“杨兄弟真是我命中福人,每见你一次,愚兄都大有所获。那炼丹师之事,为兄便是豁出脸面,也会帮你求来。”

    杨念道:“大哥言重了,你我也是有缘。炼丹师一事先让小弟试上一试,若是不成再来麻烦大哥。”

    两人又寒暄几句,傅攸为其手书一封介绍信,杨念便告辞离去。

    待得杨念离开后,傅攸打开玉盒,那大盒中有十二枚灵晶,那小盒中有六枚。

    他合上盖子,心中一叹:这位小兄弟虽修为不高,为人确实大方,也不知哪来这么大财力。

    却说杨念辞了傅攸之后,就去寻那炼丹师。

    傅攸所介绍的炼丹师名为童举,住在城东。

    杨念本以为以气武境炼丹师的身家,其宅地必然十分豪气,哪知也就一座普通院落,与普通人家无有多少差别。

    杨念刚要上前叩门,门突然从里边打开,一人几乎是狼狈地被赶出来,还听到里面有人叫喊:“不炼,不炼,童家的人,一律不给炼丹!”

    被赶出得那人一脸悻悻然,离开时还差点撞到杨念,吓得杨念赶忙闪开,免得殃及池鱼。

    哇,这人可是气武境的!

    杨念记得在拍卖场上曾见过此人一眼,记得好像是叫童革,这炼丹师也姓童,莫不是有什么渊源?

    炼丹师果然架子大,连气武境的武修都如此不受待见,自己一个筑脉小修,又算什么?

    不过,杨念毕竟是心志坚定之辈,他吸了口气,趁着门还未关上,急忙上前递上傅攸所写的书信,朗声道:“晚辈杨念,经傅大人介绍,特来拜见童前辈。”

    只见,屋中出来一中年人,旁边还跟着一个年龄和他相差无几的少年,看着他脸上笑嘻嘻的,颇为轻浮。

    那中年人正是童举,杨念暗查其修为是清气阶,他接过傅攸之信,草草看了一眼,就丢回杨念手里,冷笑道:“傅攸这小子胆子真不小,居然敢为人请托,以为自己升了官,面子很大吗?惹恼了我,连他的份我都不给了。”

    杨念听了心中苦笑,这炼丹师当真不好说话,不过他始终是有求于人,陪笑道:“是晚辈苦于无处寻丹,还望前辈帮上一把,晚辈这里有充足灵药草任您挑选,灵晶也不是问题。”

    童举斜看他一眼:“修为低下,口气倒是不小,大概是紫瑛门的二世祖。你们紫瑛门不是号称有着湖州第一的丹房吗?怎么还用我这等野修炼丹师?”

    讲到野修两字时,童举明显怒气上涌:“滚!滚!滚!你们紫瑛派和童家都是一丘之貉,这里没你的丹药。”

    说罢,大袖一挥,杨念感到巨大气劲将自己卷出门外,若非他造脉术后武资修为大增,只怕要摔倒在门外,当场出丑了。

    自己是紫瑛门弟子一事,大概是傅攸为了增加他的分量特意写在信中,既然是要增加他分量自然不会说出他只是外门弟子,不过此时看来起了反效果,不然也不会被童举称为二世祖。

    至于童家,和杨念更是没有半分瓜葛,怎么被说成是一丘之貉?

    不知是这个童举自有古怪,还是整个炼丹师群体都是这般不近人情

    看情况即使是傅攸亲自登临,也会被他扫地出门。

    怎么办?

    是再找找别的炼丹师,还是求助门派丹房?

    便在外院,他也听说紫瑛门的丹师也是一个个眼高如顶,不好伺候的大爷。

    杨念正寻思间,一个声音从后传来:“你说你有充足灵草?若真如此,我或能帮你炼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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