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2018年,气候变得愈发的怪异起来。

    临近十月的京都,依旧没有一点往年秋高气爽的舒适,除了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的灼热之外,似乎还移植了些南方的潮湿,生生让北边的人们也体验了一把蒸桑拿的郁闷。

    刘翊凡扭了扭身子,想摆脱掉衣服黏在皮肤上带来的不适,却发现效果甚微,反倒是一股子臭烘烘的汗味从领口喷了出来。

    刘翊凡有些倔强的用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瞪着眼又咕嘟咕嘟的猛喝了一大口冰镇的啤酒,却依旧觉得心头烦闷,于是扭过头去,打出一个长长的酒嗝,冲着烧烤摊的老板吼道,“老板,我点的东西怎么还没上来?!靠!这都二十分钟了!你还做不做生意了?!”

    烧烤摊老板头也不回的大声应了句“马上”,然后就加快了些手上的动作,一通麻利的刷油之后,炭火上腾起一阵烟雾,再掺和上铁签与烤炉噌噌的敲打声,将老板忙碌的身影映衬得愈发有激情起来。

    “烧烤摊的生意是真好,这一晚上只怕流水都有得上千块了吧,翻台率高,又不用交税,食材看起来也是廉价,人工就是老板自己,就算刨去些打点,这一个月下来一、两万的净利是有的……”

    刘翊凡在一家不算太大的营销策划公司工作,经过四五年的打拼,也算是做到了公司副总裁的位置,这数据推演,经营分析便成了习惯,哪怕是路边撸个串也是忍不住拆算一番。

    而最近,刘翊凡还多了个新习惯,那就是随时打开手机,看看各种区块链货币的价格。

    只是,当刘翊凡习惯的打开了常用的那个区块链行情信息软件,看着那一片熟悉的绿色(和股票一样,数字货币的绿色代表着币价下跌),便又心烦的一把将手机丢在了桌子上。

    然后,桌上的油腻便沾到了iPhoneX的手机壳上。

    烧烤地摊桌上的油和iPhoneX的陶瓷镜面配在一起,自然不是一个和谐的画面,所以,看到这个画面的刘翊凡用鼻子“呲”了一声,摸着手腕上的菩提珠串子,又环看了下四周脏乱简陋的环境和那些吵闹粗俗的食客,反倒是生出了一些自嘲的共鸣。

    “要不是现在股市跌成这样……”刘翊凡喝了一口酒,愤懑的想到,“我哪里有时间在这个点来这种破地方吃路边摊?”

    “要不是世界杯连续几场爆冷……”刘翊凡抬头看了眼烟雾迷蒙的路灯,恨恨的想到,“我至少也是在对面韩国城里吃烤肉吧?”

    “要不是ETH不到两个月就价格腰斩……”想到ETH,刘翊凡怀才不遇的眼神终于开始变得有些绝望,但终究是忍住了再打开手机查看币价的冲动,只是又拿起啤酒,狠狠的灌了起来。

    ETH,和人尽皆知的比特币一样,是一种价值随时在波动的数字货币。(您将ETH理解成一支随时在涨或者跌的股票就好。)

    价值随时波动的意思就是ETH的价格在随时变化,有时一个ETH的交易价格是3800块,有时一个ETH的交易价格却可以高涨到10000块。

    价格在变化,就意味着投资即能赚钱,也会赔钱。

    赔钱固然让人懊恼、心痛、甚至是绝望,但是赚钱的诱惑却足以让人忘却赔钱的所有负面,成为了那些渴望着一夜暴富的普罗大众的绝佳希望。

    刘翊凡也是普罗大众,所以,刘翊凡觉得炒币就是自己的希望。

    尤其在因为股市,冷门不断的世界杯欠了一屁股债之后,炒币捞本便成了刘翊凡最后唯一的翻盘希望。

    于是七月底,被逼到了绝路的刘翊凡,在一番慎重的分析之后,入手了ETH。

    而在一些币圈老鸟的做事要有决断的心灵鸡汤的鼓舞下,刘翊凡更是狠心的吐出了本命精血,将准备用来在金秋十月举办婚礼和在老家买房的两百来万积蓄全部投入了进去。

    是啊,全部投了进去,人总是要有点希望的,不然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然后,随着时间慢慢走过,刘翊凡便知道了,人和咸鱼是有区别的。

    这个区别在于,刘翊凡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咸鱼。

    至少咸鱼没有那么多烦恼。

    至少咸鱼不会绝望。

    绝望就只是来自不到两个月时间里,两个数字的变化。

    ETH的价格从3800一个变成了1800一个,刘翊凡的200万变成了80多万。

    所以,房子应该是买不起了。

    更关键的是,买房子和结婚的这200万,只有一小部分是自己的,大部分却是女友父母的积蓄。

    所以,这个婚,刘翊凡也是没脸结了。

    可女友肚子里的孩子的问题,不是靠脸面就能解决的。

    …………

    想着女友那略带幸福的笑脸,想着ETH遥遥无期的涨势,想着安居乐业的婚礼和房子,到了最后,刘翊凡喝醉了。

    醉到忘记了买单,也忘记拿手机,只是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晕乎乎的朝着回家的路走去。

    “老板!你没给钱哇,还有,你手机没拿!”

    听见烧烤摊传来的这句朴实而焦急的喊话,正好走到了十字路口的刘翊凡微微清醒了些,不由停下了身子。

    刘翊凡停下身子的那一刻,刚刚转身,被一道耀眼的灯光刺得睁不开眼,随后便是一阵轮胎和地面的凄厉摩擦声,接着一声碰撞的闷响,刘翊凡的身子如同一个破布袋一般,被撞得飞了起来。

    喧闹的烧烤摊瞬时安静了下来,拿着手机赶过来的烧烤摊老板也愣在了当场,直到过了十几秒,才回过神来,一边朝着没了动静的刘翊凡跑去,一边慌喊着,“出人命啦!喊救护车啊!”

    …………

    老板的呼喊,刘翊凡并没有听到。

    甚至车祸引起的慌乱,刘翊凡也没看到。

    在车子撞上的那一刻,刘翊凡左手腕上的菩提串爆发出了一团金色的光芒,将刘翊凡的意识瞬间抽离了身体,包裹起来,带到了一个奇特的空间。

    刘翊凡打量了一下四周,入眼尽是斑斓乱舞的色彩。

    在彩色变换之中,时不时又会闪现出一两个黑洞,一下子将周边的色彩吞噬了进去,压缩成了黑洞正中央的一点点极为耀眼的白光,当白光聚集到了极致,便一下子迸发出来,把黑洞填满,再慢慢逸散,又分解成了各种绚烂的色彩斑斓。

    色彩到黑洞,黑洞到白光,白光又分解为色彩,周而复始,永无尽止。

    正当刘翊凡终于看得有些乏味的时候,空间忽然出现了一阵水纹般的涟漪,然后,刘翊凡就看色彩斑斓之间,进来了一个人。

    一个看起来很不和谐的人。

    那人挽了一头道骨仙风的发髻,穿了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道袍,但手里拿着的,却是一块完全不搭调的科技感很强的透明全息液晶显示屏。

    看着这位道长,刘翊凡很惊讶。

    道长手里拿着透明全息液晶显示屏,确实让人惊讶,但刘翊凡惊讶的不是这个,而是因为这位道长,刘翊凡很早以前便认识。

    刘翊凡还记得考大学那年的春天,父亲带着自己去了南岳衡山里一座叫做宏桥观的道观。

    道观的观主叫王诩,父亲以王道长称之。

    王道长和刘翊凡的父亲很有些交情,对于挚友前来为儿子前途的祈福,自然是相当看重,当下便开了大门,亲自接待。

    只是在仔细看过刘翊凡的面相之后,王道长显得有些凝重而阴郁,却又不肯当面把话说开,而是拉着刘翊凡的父亲去了后面的厢房,议论了许久,等得再出来的时候,两人的面色都不好看。

    最终,在父亲的再三要求之下,王道长叹了口气,道了声罢了,就将这串菩提珠给了刘翊凡。

    虽然那时候的刘翊凡对于这些神神道道的东西并不太看重,但王道长将手串给自己时,那如同便秘般的干燥表情,刘翊凡印象还是相当的深刻。

    所以,这会儿,在这么个奇特的空间里,又见到了这位表情依旧干燥的王道长,刘翊凡顿时就忍不住惊呼了起来,“王诩……王道长……,是你嚒?”

    “是。”观主应了一声,算作回答,然后就不再理会,只是不断的操作着手里的全息液晶屏上,期间就算偶尔瞥一两眼刘翊凡,也是因为全息液晶屏上的一些数字和图像出现了剧烈变化。

    看得观主完全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刘翊凡终于忍不住,问道,“王道长,我这是在哪儿?”

    “这算是一个……”王道长用手指操作了下全息液晶屏,又抬头看了看刘翊凡,斟酌了一番才道,“用你能理解的话来说,算是一个异次元的空间。”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王道长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一直盯着液晶屏上的各项数据,直到液晶屏发出了“叮”的一声脆响,才看了看刘翊凡,又拿着液晶屏对着刘翊凡晃了晃,道,“因为我要给你做些检查。”

    “给我检查?为什么要给我检查?”

    “因为你受到了猛烈撞击,那具身躯已经死亡,又因为多年前,你父亲从我这里要了那串菩提珠,还因为,更多年前,有人选中了你。”

    “什么有人选中了我?菩提珠子又是怎么回事?我……我已经死了?!”

    “反正你在这里的记忆,会被抹去,所以,跟你解释,也是浪费时间。”

    “记忆抹去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记忆会被抹去?你对我到底做了什么?……”

    “啰嗦。”王道长打断了刘翊凡的问话,皱了皱眉,在全息液晶屏上按了一下。

    在王道长按下的同时,刘翊凡的身边瞬间出现了一个黑洞,一下子就将刘翊凡吸了进去,刘翊凡的意识也跟着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翊凡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刺痛,于是艰难的睁开了双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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