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峥早熟,十四岁就开始在兰香阁混迹。

    十四岁的半大小伙儿,有股子愣头青的强悍冲劲,却又有着那些油嘴滑舌的臭男人没有的纯粹,所以那个时候就算他出手还不算阔绰,兰香阁的姑娘个个也都喜欢他。

    但那时季峥还没开荤,对女人没有多少兴趣,他是去兰香阁蹲人的。

    他在季家不受待见,有时连吃穿都被克扣,便想到一个法子,到兰香阁蹲那些纨绔子弟,趁他们醉生梦死回家的时候,把人打一顿,抢人家身上的钱。

    那个时候到底是年纪小,只知道用这种蛮横暴力的方式抢钱,不知道这样做会树多少敌,又会遭到怎样的报复,所以他总是在打架,总是在受伤。

    时间久了,兰香阁里喜欢他的姑娘都会在房间备上一盒金疮药,专门哄着他到自己房间上药,看看少年硬实的、不曾沾染任何风尘的身体。

    季峥其实怕疼,每次人家又拉又哄的,他便冷漠不起来,去了乖乖脱掉衣服,若是擦药的时候,哪个姑娘敢对他动手动脚,他立刻拉下脸走人,以后再也不跟人家说话,好些姑娘对他是又爱又恨。

    这季家小狼崽,真是个没良心的,就知道骗药!

    背后该骂要骂,见了面,这些姑娘还是会热热乎乎的拿出药,献宝似的问一句:“季家二郎,来我屋里不?”

    季峥只在兰香阁这么混了三个月,就在恒城出了名。

    谁都知道,季家那位二少爷是个为了钱可以不要命的东西,逮着谁就非得从谁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不可。

    季峥的身手也是在那三个月的时间迅速练起来的,他受伤的次数慢慢变少,阁里的姑娘被老鸨盯着,也不敢明目张胆的给他送药,只偶尔抛个媚眼调笑几句。

    别人都说这些姑娘脏,可季峥是从这些姑娘身上感受到过温暖的。

    他那时也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时候,懵懵懂懂想要找个机会把自己变成真正的男人的时候,他遇到了乔灵。

    十岁大的乔灵完全还没长开,跟天上的云团似的,白得耀眼,软乎到不行,一下子就入了他的眼。

    于是他第一次做梦发泄的对象是她,后来每次受伤上药包扎的人也是她。

    他依然出入兰香阁,但阁里的姑娘都知道,那个叫季峥的狼崽子啊,喜欢上了一个姑娘,可稀罕可稀罕了。

    他那时不像现在这样张扬,始终不肯说出乔灵的名字,阁里的姑娘又气又恨,但还是各种给他出主意。

    “二郎,女人都爱漂亮,衣服、首饰还有胭脂水粉,都要买最好的送给你喜欢的姑娘哦!”

    “二郎,女人都爱霸道强悍的男人,你喜欢她,就要亲她抱她保护她哦!”

    “二郎,女人都想有一个家,你那么喜欢她,以后一定要娶她哦!”

    “二郎,你什么时候成亲呀,可以给咱们阁里的姐妹也送几坛喜酒吗?这辈子见过太多臭男人,若是能喝到二郎的喜酒,也算是死而无憾了。”

    那时她们总是追着他喊二郎,可是最后,她们一个也没等到他的喜酒……

    这些事季峥都记得很清楚,甚至连那些个姑娘的花名都记着的。

    翎雀和海棠总是爱争那花魁之位,水仙爱摆弄纤细的腰肢,牡丹最得意自己的丹凤眼,新入楼的迎春年纪最小,总是自卑的、小心翼翼的喜欢着他……

    正是因为季峥记得所有人所有事,他才敢这么肯定,这个小丫头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我记得兰香阁没有芦花这个名。”

    季峥质疑,芦花点点头,哽咽着回答:“来阁里的客人都喜欢附庸风雅,芦花不好看,阁里自然不会用这个取名字,二爷可还记得,兰香阁失火前,正在筹备新一年的花魁大赛?”

    没有花能常开不败,也没有人的容颜能长盛不衰,妓子的容颜衰老更快,一旦脂粉盖不住脸上的皱纹,再高的技巧也无法留住那些日夜缠绵的恩客。

    兰香阁为了保证生意红火,每隔四五年就会筹办一次花魁大赛。

    参加比赛的,都是阁里的新人,年纪小,身体也新鲜,为了吸引客人,总要号称这些姑娘都是雏,才好引来众多客人争相追捧。

    一旦被选为花魁,就会成为兰香阁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衣食住行都是最好的,若是遇上那鬼迷心窍的男人,还有可能被赎身带回家做个妾呢。

    久而久之,花魁大赛成为恒城一大盛事,便是一些不爱逛花楼的男子,那天也会想办法去凑个热闹,看看那天阁里的姑娘会亮出什么样的绝活来吸引恩客的注意。

    为了吊足胃口,大赛前三天,兰香阁闭阁了,关上门谁的生意也不做。

    季峥那时特别喜欢翻墙去乔家逗乔灵玩,也没注意到有什么反常,直到大赛前一天,一场大火烧了兰香阁。

    “你是那次比赛的新人?”

    为了让客人高兴,也为了提高价钱,花魁大赛当晚被高价拍下来的女子,会请恩客赐名。

    当年那场花魁大赛没能举办成功,芦花自然没有自己的花名。

    芦花点点头:“我刚到兰香阁的时候因为生得不好看,被老鸨派去做了几个月丫鬟,姑娘们都叫我小花,后来人数不够,才被老鸨抓去充数。”

    季峥回想了一下,脑子里闪出一个矮小瘦弱的身影,有好几次端着热水从他面前走过,会规规矩矩的喊他一声‘二少爷’。

    “所以这孩子是谁的?”

    季峥完全记忆力和芦花是完全没有焦急地,芦花既然让小丫头叫他一声爹,总是有原因的。

    “这……”

    芦花犹豫,迟疑的看了眼小丫头。

    小丫头已经懂事了,她不想在小丫头面前说那么残酷的身世。

    看出她的顾虑,乔灵主动开口:“二哥,你跟老板娘谈,我带小丫头出去玩会儿吧。”

    乔灵说着要去牵小丫头的手,被季峥抢先一步,他直接拎着小丫头的后领把人丢进店里的一个小马扎上。

    小丫头正是坐不住的年纪,下意识的要起来,季峥直接命令:“不许动!”

    他凶得很,小丫头肩膀瑟缩了一下,嘴角一瘪就要哭,季峥眼睛微眯,眼神更狠:“不许哭!”

    “……”

    小丫头特别怕他,咬着唇生生憋住眼泪,季峥转身关上店门走出来:“说吧!”

    芦花被他这一连串简单粗暴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心道二爷这脾气真是一点没变,对自己亲生女儿下手也毫不手软。

    “囡囡是翎姐儿和二爷的女儿。”

    “……”

    芦花认定季峥是小丫头的爸爸,每一次回答都要不断强调这个事实,季峥听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和翎雀什么时候……”

    “二爷十七岁生辰那天不是在兰香阁喝了很多酒然后歇在翎姐儿房间的吗?第二天翎姐儿让我给二爷准备的换洗衣服,我看见二爷换下来的衣服上面有……”

    “住嘴!”

    季峥黑下脸,急切的打断芦花的话,乔灵还一脸懵懂:“上面有什么啊?”

    “什么都没有!”

    季峥拔高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一张老脸微微发红,难得生出一分羞臊。

    他比一般人早熟,又混迹在兰香阁这种地方,对男女情事知道得多,但因为喜欢乔灵,一直没有亲自实践过。

    十七岁生辰那天,他又在家跟季嵘打了架,打完出来,他憋着一口气,买了一坛子酒喝,喝到微醺又翻进乔家想把乔灵偷出来陪他过生辰。

    他去乔家的时候是傍晚,他记得那天是傍晚,晚霞艳红璀璨至极,他脚下发飘像往常一样爬上乔灵的房间,推开了窗户。

    少女

    白皙纤瘦的背猝不及防映入眼帘。

    他到的很不巧,乔灵在洗澡。

    槐扬木箍的浴桶很大,因为用的时间有点长,桶色有点发黄,越发衬得少女雪肌如玉,柔嫩娇美。

    就那么一眼,他立刻就有了反应涌起冲动,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忍得发疼。

    他是想冲进去对乔灵做点什么的,但还没等他行动,就被乔寒笙发现了,他仓惶逃离,中途还摔了一跤,狼狈得不像话。

    他没有别的去处,一头钻进了兰香阁,少女瓷白的泛着光的背却一直在他脑海萦绕不散,像一把火灼烧着他的胸腔,他猛灌了好几坛酒都没有压下来。

    心跳越来越快,血液好像被灼烧得沸腾起来,有个声音一直在叫嚣着想做点什么。

    少年人不懂遮掩自己的欲望,阁里的姑娘很快发现他的异样,全都笑他这个愣头青终于开窍了。

    后来的记忆因为醉意稍微有点混乱,他原是不喜欢脂粉味的,那会儿却又觉得那味道也不是很难闻,似乎可以浇灭一点他心头的火。

    他绷着脸没有说话,身体也绷得很紧,一颗心滚烫着渴望着却无从宣泄。

    然后一只柔软的手抓住了他的,有个声音贴在他耳边引诱:“二郎,别撑着了,跟我来,我让你快活。”

    “怎么快活?”

    他问,身体却已不受控制的追逐着那声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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