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在多重时空之中,虽存在多个尘埃源,但是每一层时空中尘埃源的任何变动都会引发同样的变动,所有的一切皆是同步,乃是存在即合理,客观唯物的集合。
    尘埃源的庞大环形空间之内,布满繁星点点,如广袤宇宙,浩渺无垠,而每一个星点皆是一盏明灯,代表着一个人的命格,一生只能进一次,故而在每一层时空之中,只能点亮一盏。
    此刻,尘埃源的下方已经聚满了人群,面上皆是虔诚至极。何一诺与白沁来到了尘埃源的正下方,他们将手掌探入那如水样波动的空间中,很快身影便被光芒笼罩,消失不见。
    片刻之后,空间波动,他们的身影出现在另一处空间,周围空旷平坦,一望无际,唯有他们身前十丈处屹立着一颗参天古树,藤蔓密布,如龙走蛇行。
    此刻,何一诺的手中提着一盏明灯,只是他看向古树,却是眉头微皱,面上有深深的疑惑。
    白沁看向他,面上同样疑惑,比划着询问道“怎么了?”
    “白沁,你可还记得村中老人是如何讲述了尘埃源的?”何一诺带着一丝半信半疑问道。
    白沁有些莫名其妙,思索了片刻后,通过小龙将意思传达给他。
    “老人们曾说,进入这尘埃源,它会自动把你引导到那属于自己的古树之旁。且这尘埃源之中一个人一生只能点一盏灯,为了获得庇护,可以将它放在属于自己的那颗古树之上。”
    “怎么?有何不妥吗?”
    何一诺闻言,面上疑惑更浓,而后指向古树,呐呐道“你看!”
    白沁顺着何一诺所指方向看去,片刻后面上亦是出现深深的困惑。
    在他们的前方,那颗属于何一诺的大树之上,竟然还挂着数十盏明灯,明暗不定,交相辉映。
    而想到这尘埃源的由来,何一诺不禁心中喃喃道,难道我存在过不止一生,不止一个时空?
    一生轮回,缘起缘灭,我梦中的场景究竟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存在?是另一个时空的我在经历的吗?
    尘埃源乃是超越现实的存在,即便是存在于多元时空,多重维度之中,亦是同步唯一。故而若是在不同维度之中被点上明灯,那么在另外一重时空中也便会同步存在。
    只是这些终究不是他能够短时间内想明白的,他将这些困惑藏在心底,在犹豫片刻后,将手中的明灯放飞。
    灯火缓缓飘向古树顶端,与那数十盏明灯一起,照亮半边星空。
    他二人在点亮源灯之后,并未在此做过多的停留,在闲逛了周围的集市后,便踏上返程的路。
    在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何一诺跟着白沁一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过着普通凡人简简单单的生活。
    后来他知晓,白沁的父亲在城中颇有威望,其名为白枫,城中之人尊称其为白老。
    他因一项手艺而闻名于附近千里之地,那便是编织。无论是用竹简,麻线,棉线,亦或是简简单单的稻草,从他手里编织而出的东西仿佛已经超越了事物的本身,被赋予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性。
    而其中最闻名的莫过于他所编织的稻草人。本是死物的草人,经由他手之后,便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凡人肉眼凡胎,只觉得栩栩如生,逼真如许,而若是修真人士看来,这些稻草人便如同有了灵,一如剑灵与仙灵。
    何一诺初始不以为然,并无心于此,他几乎每日每夜都在懊悔与自责中度过。如今不仅道法尽失,更是连一个健全的凡人都无法企及,除去拐杖甚至自己都无法走得了路。
    他本想在这样的时刻打开第二个锦囊,求助父亲,可失去修为的他,同样连锦囊也无法化出。
    就这般日复一日,消沉的意志不断的折磨着他,在沉落与清醒之中反复挣扎。
    很多时候他都想过放弃,放弃自己所背负的一切,所执着所追求的一切,放弃自己的过去,遗忘自己的过去。在这个安逸的城镇中,像个普通人一般安安静静的度过余生。
    只是每当他仰望苍穹,看着那一片熟悉的星空,他的思绪便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光,恍惚中仿若看到了少时的自己。
    站在河畔旁仰望着同样的一片星空,年少懵懂却壮志凌云,谁都无法低估那一刻年少轻狂的心。
    后来每当失意之时,他便喜欢看着夜空,在那里寻找答案,只不知一个人要仰望多少次,才能拥有属于自己的星空。
    当何一诺重新振作的时候,事情也陡然间出现了转机。有一日,一位外来客人前来寻找白枫,并以重金相赠。只是他并非是前来购买这些编织好的成品,而是只提了一个要求,那便是坐在一旁看他编织的过程。
    白枫没有拒绝他的请求,而是谢绝了他所赠之物,对他说道“我做这些,能够养家糊口便足矣,若是我只为贪图钱财,便背了我的初衷,而初心一失,也便丢了那份心境,如此一来,我所追求的就会便成我所拖累的。”
    此言一出,对方对白枫更是充满了敬佩,而后便在每个午后来到白沁的家中,在一旁观看白枫编织的同时,亦在不断的学习,直到每日的夜幕降临,方才离开。
    只是在何一诺看来,此事却有些蹊跷,旁人不知,但他却是知晓对方乃是一名修道者,虽然他如今修为尽失感受不出对方修为到底是处在何等级别,但是那股气息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而白沁一家待他如亲人,更是有着无以为报的救命之恩,故而哪怕是铤而走险,他也要将此事弄个明白。
    是夜,对方一如往常按时离开,而何一诺则是一路跟随,直至来到城外。
    这时,对方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目光依旧停留在前方,淡淡道“你这一瘸一拐的跟了我那么远,如今已经离开城镇,可是有什么话要与我说?还是想看看我的底细,我到底来自何处?”
    何一诺并未惊讶于被对方发现,就算自己再怎么隐藏行踪也无法逃过修道者的耳目,他来到那人的身后,肃然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不是普通的凡人,而是修真炼道之人吧?”
    “你这是肯定的语气还是反问的语气?”对方话语不急不缓,似并未在意他说的话。
    “我不管你是真心求学于编织技艺,还是另有目的,但他们一家与你无冤无仇,我希望你无论如何都不要伤害他们。”何一诺话语恳切,为了白沁一家,他可以放下所有。
    “我不知道你姓甚名谁,你竟然能看出来我是修道人士,只是,不管我有何目的,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
    对方依旧是安静的站立在原地,只不过话语变得有些尖锐。
    此刻,月黑风高,凉意逼人,似暗藏杀机。
    “修真道,踏天路,缘不及,遥无期,情至深,悔当初,可笑苍穹如蝼蚁,为谁癫狂为谁悲!”何一诺对着月夜高声吟唱道。这么多年过去,他对这一句话的理解亦是越来越深刻。
    对方闻言,身躯微微一颤,似没有想到从一个凡人口中竟能够说出这般非同寻常的话语。
    他转过身,面色依旧冷漠,而在仔细的打量了何一诺之后,似眉头微皱,只片刻间便明白了所有,淡淡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何一诺知晓事情有了转机,故而回道“在下不过是无名小卒,姓甚名谁无足轻重,这么多年来我甚至已经忘了我的名字,你就叫我天劫吧。那不知阁下又尊姓大名?”
    “天劫?好熟悉的名字。”对方低声自语道,而后忽冷哼一声,面色突然冷了下来。
    何一诺见状,心中一凉,只是那不好的预感还是来临了。
    对方佛袖一挥,顿时一股大力扑向他,何一诺本就拄着拐杖,此刻被大力一扑,身躯顿时如断线之鸢向后飞去,在地上翻滚数圈之后方才停下。
    他单手强行撑起,内心一阵翻滚,喉咙一天,口吐大口鲜血,此刻全身当真是狼狈至极。
    而还未等他说话,对方便当先说道“哼,装神弄鬼!我从你身上感受到修为流失的痕迹,说明你以前也是个修道人士,说不定还是个叱咤一方的人物。可如今你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凡人,有何必再装出一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模样!我想你到现在都没有认清你自己是谁吧。”
    说完佛袖一挥,转身离开。只留下何一诺一人呆呆的看着身前的地面。
    对方的这一句话在这一刻直抨击他的内心,或许对方的说的没有错,自己一直太自以为是,总觉得一切理所当然,即便是修为尽失,沦落至斯,亦没有改变自己的心境。
    自己曾经以凡人之心来思考修道的真谛,寻找何为修真道,曾经以为自己能够感同身受,明悟了其中的奥秘。
    然当自己真正的成为一介凡人之时,所有的一切却皆被抛之脑后,仿佛如来到了世界末日,变得手足无措。对方说的没有错,我至今没有真正的放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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