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怀感到整个描述,既视感十分强烈的时候,那钱支又继续说道:“自妖妇篡位,天下易主,真龙血脉蒙尘,诸多分支都被斩杀了,只有少主您这一系逃脱了追杀,然后隐姓埋名之下,才得以保全。”
    原来如此!
    李怀瞬间就意识到,自己现在展现在世人面前的“皇甫怀”这个名字,显然就是在隐姓埋名啊!
    与此同时,过去一些疑问,也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难怪寻常人家难见的书籍,李府之中能存了几层,但这么一个藏书之地,偏偏要放在荒郊野外,家中仆从又少,还逼着我从小为学,却困于一府,也不外放……”
    他心里转着念头。
    虽说这钱支的话,也不该全盘相信,里面有不少地方值得推敲,但若自己真的身份普通,那就不该有这么个人,大老远的跑过来,就为了编一通犯忌讳的瞎话来诓骗自己,毕竟这话若是传出去了,他这个传播者,一样逃不得好,即使是天下大乱之时。
    只是……
    “听钱支这话的意思,我这一支的祖上,根本不是什么正统王孙,应该是什么旁支,因为嫡系都被杀干净了,反而有了机会,也是因为这个,才能逃脱杀灾,这倒也对,人家是篡位的,显然是从正主手里抢过去的,那还不斩草除根?难道还留着过年?”
    想通了这一点,李怀这心情就更加沉重了。
    “作为一个前朝欲孽,本来就是高危职业,看甫叔和这个钱支的表现,十有八九还纠集了一批人手想要干类似反清复明的活动,这是一个不小心就要遭殃的事啊!更要命的是,我这个身份好像还不那么正统,可能没有太大的号召力,这要是真闹到最后,情况危急的时刻,不仅不能因为这个身份获得便利,可能还要成为催命符!最后被逼疯,跑到海边找几个孩子加冕为王,可能都是比较好的结局了……”
    想着想着,李怀这里就有些后悔见钱支了,想着是不是回溯个时间,直接闭门不见,正所谓眼不见心不烦……那是自欺欺人啊!
    穿越前,他也写过类似背景的人物,知道不是说你眼睛一闭,当事情没发生,那当权者就能容忍得了,恰恰相反,没有足够的自保之力,一旦消息泄露,那就没有半点幸理。
    “无论如何,当下天下大乱,朝廷权威扫地,我还抱了大腿,最近还有了些名声,算是一点根基,而且名声传出去,已经没法回头了,否则这钱支又怎么会找上门来?”
    果然,他的念头刚落,那钱支就表明了此番过来的缘由——
    “属下得知您在荆州邸报上书写文章,得了不少荆州士林之人的称赞和认可,便从李甫那边讨要信物,想着如论如何,都要见您一面,提前示警。”
    “示警?”李怀眯起眼睛,警惕起来,“难道有人知道我的身份了?”
    不管这钱支说的是真是假,哪怕是谣言,一旦泄露出去,自己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钱支摇摇头,随后说道:“这倒不是,而是知道您该是接触了一些气运之道,于是过来提醒。”
    “气运之道?这又是什么?”李怀满脸疑惑,但心里却转过念头,想着民望聚集过来的金光,猜测这两者之间,或许存在联系,毕竟……
    气运这东西,可是个十分玄学的玩意儿,当初自己写文,并非专供历史,也曾涉猎仙侠,就曾经做过气运流的设定,可谓玄之又玄,偏偏效用颇多,考虑到最近金光加持,自身发生的种种变化,就觉得里面必有关联。
    鉴于这个世界已然偏离了原本的轨道,所以不管出现了什么,李怀都不会感到奇怪了。
    钱支跟着就道:“说是气运,实是聚众之道,这天下之事,终究还在人为,无论是僚属,还是臣民,乃至人念,都有作用,正因如此,几年前朝廷才会大肆捕杀小说家……”
    “还和小说家有关?”李怀越发惊奇起来,在他的印象中,小说家不是卖首家中,就是赶稿拼命,便是功成名就的,最多是走穴拖稿、跨界编剧,又或者贩版恰饭美滋滋,怎么还能和钱支口中之事联系在一起了?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设定啊!
    李怀感觉一头雾水,心里仿佛有猫儿挠痒一样,迫切的想要一探究竟。
    “不错,小说家所言诸多,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那些绿林草莽皆在其中,其中不乏将那肉食者鄙的一面暴露出来,又或者是将被污名的草莽英雄宣扬出去,除此之外,更书写了那王侯如何锦衣玉食,而百姓如何流离失所,这些可都是明明白白展现在万民面前的,更重要的是,上贵如何荣华百姓无法想象,可黔首如何悲凉却是很多人亲身经历,因此当这些话本、传奇流传出去,立刻引起共鸣,凝聚了民望之念,如果放任下去……”
    他的神色严肃起来,最后压低了声音:“自会塑造出几位民望之首,到时候登高一呼,气运汇聚,人杰归心,便是一方豪杰!”
    李怀目瞪口呆。
    还有这样的操作?这意思是说,小说家写民间疾苦,获得了民众共鸣,所以要聚集民望,然后助涨气运,转职革命家?
    “所谓隔行如隔山,怕是不是那么容易吧?而且……”李怀有些狐疑,“你是如何知道的?”
    “自是术业有专攻,所以小说家可以依附一方,将那方势力的首领化身主角,写入话本传奇,从而聚集民望,凝聚气运!正因前些年天下大乱的趋势已明,朝廷未防各方聚隆小说家,收敛人心,这才痛下杀手!至于属下是如何只晓得……”钱支深吸一口气,吐出了一个残酷的事实,“因为我就是逃过杀劫的小说家!”
    李怀倒吸了一口凉气,再看钱支那浆洗得发白的衣服,以及身上的几块补丁,还有那脸上深深的皱纹和灰暗的眼袋,情绪立刻复杂了起来。
    “唉,写小说果然是死路一条啊!”
    “少主,不可这般气馁,”钱支立刻给李怀打气,“如今您文上邸报,应该已是注意到气运之力,只是这些气运终究是依附于荆州府的,您便是聚集再多,也是受制于人,所以理应再开一场,书写传奇话本,传于民间!因为从古至今,写史者为史家,但是塑造大势者,却是天下之民!”
    李怀又惊讶了。
    这话听着,是说人民群众才是创造历史的正主啊,有这种观点,莫非钱支你的真实身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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