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来的这个人,看着面容普通,衣衫也不见什么特殊之处,不过眉宇间却有一股书卷气,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还有人向他行礼,问候一声:“王先生。”
    原来,此人名为王学,也有些来历,据说乃是青州一片的王氏出身,不过却是个旁系,早些年间,山东一地闹了旱灾、饥荒,便是世家、宗族也不好过,那些旁系子弟,更是饿死了不少。
    这王学便随着其族叔逃难来到了河洛,先后在河东、河中、洛阳求学,前两年在洛阳定居下来,因自幼好学,加上又有文采,很快便在洛阳有了贤名,去年又娶了当地名门蔡氏之女,因此颇有威望。
    他出现在这里,自是引起了众人注意,不过随后便有人认出了这王学对面那人的身份,也称呼了一声将军。
    阚厦勉强挤出笑容,给予了回应,但随后就有些担心的对王学说道:“在这里谈论,不会出什么事吧?万一被人听了去。”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声若蚊呐。
    王学听了这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跟着低语道:“听阚兄这话的意思,大概是动了心了,这也难怪,毕竟洛阳如今的局势,每个人都不得不多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我上次与你说的时候就断言过,只要一日,你就得改变主意,如今看来,果是如此。”
    阚厦眉头一皱,便道:“这个时候,你就别来说这些了,我今日有个消息要告知你,只是此处人多嘴杂,并非良地,你我既已见面,那就换个地方吧。”
    “不急不急,其实我们这般坐着,喝喝茶,说说话,才是正常,若是一碰面,立刻起身离去,让人看见了,才不免多想,你说呢?”王学似笑非笑,看着对面神色微变的友人,提醒道:“你我本就是好友,当年饮酒作乐的日子,不知道有多少,后来你去从军,但凡归来都会与我碰上一面,喝喝酒,吃吃肉,又有什么不行的?”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在这洛阳,我等旧友重逢,有什么要避讳的?”王学笑着说话,同时举起茶杯,轻饮了一口,等放下茶杯,手指上已经沾了茶水,在那桌面上轻轻滑动,写下了一个监视的“监”字。
    阚厦立刻便是眉头一跳,差点就跳将起来,好在他多少是行军打仗了几年,还是有些定力的,马上就镇定下来,随后说了几句闲话,只是这神情却是心不在焉。
    最后,王学忽然站起来,抓着阚厦的袖子,就大声道:“好啊,好啊,你这老小子,居然还有这等心思!”
    他声音不小,登时就让周围几桌子人都纷纷侧目,其中在这茶肆的角落里,更是有两个人神色严肃,一个人更是伸手摸向腰间。
    阚厦登时骇得亡魂皆冒,还以为自己的这个好友,其实已是永昌探子,是要钓鱼执法,抓着自己去邀功领赏!
    好在那王学接着就说道:“你我都一把年纪了,早就过了寻花问柳的岁数,加上我有娇妻美眷在家中,如何能够应你?不过,听听小曲还是可以的,洛阳绿巷之中,正有几位音律大家,你随我来,我为你引荐一二!”
    旁人一听这话,也都纷纷笑了起来,不少人还朝着阚厦投以笑容,蕴含深意。
    角落里的两个人也恢复如常,将深入腰间的手,收了回来。
    阚厦则是一脸无奈的被王学给拽了出去,等走出了门外,他立刻小声抱怨道:“你这话一说,我这名声可就毁了,你家中有娇妻美眷,我那家中却是个河东狮,若是消息传回去……”
    “事急从权!等会自是要为你解释,如今先随我去那绿巷!”王学与阚厦一副亲近模样,二人一路行走,很快便到了洛阳有名的烟花之地。
    王学就道:“今日还有不少好友在那等候,等会我为你引荐一二。”
    阚厦根本就没有反驳的机会,便被生拉硬拽进了一间楼阁,这一进去,立刻便是诸多音曲扑面而来,同时夹杂着不少喝彩,瞬息之间,若是不提高声音,便很难让旁人听到话语。
    王学就凑近阚厦耳边,低语着说:“永昌贼养了条好狗,名为墨贺,此人来历神秘,但手下有不少探子,如今洛阳内外,边边角角,不少人都被他收买,你乃是名将从属,职责重大,必是早已被他盯上,方才不好和你多说,但来了此处,便有不同了。”
    阚厦听的心中一凛,虽然周围声响不断,他听得断断续续,但大体意思明了,再看好友,依旧笑呵呵的模样,仿佛正在闲话愉悦之事。
    对面就有小厮过来问候,王学便说了如同往日一般,那小厮就领着他朝着楼上走去。
    王学则对阚厦介绍起来,说着此楼过去,以及楼中花魁故事,不时指着那高台上的几位抚琴女子,称赞了几句。
    等几句过后,他们来了二楼。
    王学则对着阚厦隐晦了使了个眼色,随后朝着楼下看去。
    阚厦顺势一看,正好见着有两个人被那楼中豪奴挡住,双方似有口角,那两人还朝着楼上看来。
    阚厦见状,连忙收回目光,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王学这时笑道:“莫慌,莫慌,定然不会让你妻子呼啸,这楼东家很是上路,最是保守秘密。”
    阚厦知是暗语,苦笑点头,同时凑近低语,说着:“看来,你是真的找了新喜了。”
    王学笑了笑,回了一句:“也是机缘,我有个远方亲戚,如今正帮人做事,还是靠他穿针引线,说起来,我这亲戚也是有趣,先前还帮我联络了另外一家,而今那家正当红,我那亲戚却是消失不见,还以为兵荒马乱的出了事,没想到一回来,却做了另外一家的伙计,着实是个有眼光的。”
    两人说着,随后一转,走进长廊,行至一半,王学推开一扇门,走了进去。
    王学指了指屋子里的人,说着:“几位好友皆在,我来为你引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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