哒哒哒!
    马蹄声急切而密集,在荆州城的大道上此起彼伏!
    李怀在前面领军,隐隐有着奇异感觉,他觉得自己的感知,似乎是在慢慢扩展开来,朝着四面八方笼罩,尤其是朝着自己所领着的这一队兵马笼罩!
    说来也怪,胯下这匹马,在行进间越发显得温顺。
    不仅仅只是他的坐骑,身后那些步卒所骑的矮脚马,一个一个的,也越发顺服起来。
    这荆州城的主道,在建设的时候,便考虑到了车马行进,因此较为宽敞,便是马车,亦能并排行走个两三辆,现在大队行马,亦可以并排四五人,不显得拥挤。
    更妙的是,这几日城中戒严,那荆州牧武前为了搜索、抓捕钱支等人,严格限制了城中居民的行动,便是往来行商者,亦不得随意行动,所以这街道上颇为空旷。
    钱支等人逃难的时候,空荡荡的街道宛如催命符,一个不小心就会暴露,要李怀派人领着才能一路安然抵达北门,但现在反过来,李怀带着八百骑兵快速奔袭,这空荡荡的街道,对他来说恰到好处!
    前方的街道上,忽然有诸多声响传来,李怀微微一笑,一挥手,同时放慢了速度。
    在他身后,一队兵马便超越了李怀和副将等人,然后快速分开,拉住缰绳之后,翻身下马,从战马一侧取下弓弩,看也不看的,就朝着一个巷子射了出去!
    嗖嗖嗖!
    箭矢破空呼啸,那巷子里正在奔跑的几十个巡查兵卒还没反应过来,就要面对铺天盖地的箭雨!
    然后,他们嚎叫着、惨叫着,身上被开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后面的人一看前面的惨状,竟是话也不说,转身就要逃跑,这就和队尾的兵卒碰撞在一起!
    这队列瞬间就乱了!
    与此同时,李怀却是并不停步,领着一众骑兵快速奔袭,从分散下马的弓弩兵旁边冲过,半点也不停留!
    那些弓弩兵也不慌乱,引着自己的战马就归于一旁。
    余下兵卒随着李怀冲击。
    而后,李怀又是做了几个指示,然后并不减速,领着最前面的二十多骑,反倒是加速起来,然后直接冲过了一个宽大的十字路口!
    那左右两旁的道路上,已经有得了消息的荆州兵卒汇聚过来,喊打喊杀,作势就要汇合,结果却见这领头的李怀等人,也不理会,居然直接就冲了过去。
    他们先是一惊,继而那人群中有经验的就冷笑起来,觉得李怀这些人如此托大,必然会被从中截断,然后首尾不能相顾!
    只是他们这如意算盘刚打起来,迎面就是两队骑兵停下来,翻身下马,先就是一轮箭雨,射得他们哭爹喊娘,紧接着又是一堆拿着长刀的兵卒冲过来砍杀!
    一时之间,这两路兵马还没来得及汇合,便就彻底崩溃!
    这荆州城的主干道上,李怀一行人纵马狂奔,周围星罗棋布的街道中,一对对荆州兵卒汇聚过来,宛如添油加火,但几乎每一路还没来得及彻底聚集,就会被李怀派去的一路人马逼停、打散、击溃!
    那些被李怀派出去的兵马,也没有因为离开了大部队就显得慌乱,反而井然有序,层层递减,显得从容不迫。
    因为在进城之前,料事如神的校尉,就给他们安排好了分工,列好了队列,哪一队在整个队列的什么位置,什么时候该出列,出列之后做什么,都已经详细分说完毕。
    此刻,众多兵卒骑在马上,见着李怀指挥若定,一挥手,就有一队兵马出列,翻身下马,或者手持弓弩,或者拔出刀剑,有的远远射出,就让周围巷子里冲出来的荆州兵卒人仰马翻。
    随后,这些兵马又回按照李怀的吩咐,重新上马,然后聚集起来,朝着前面突进!
    另一方面,这群人也已发现,自己所骑着的马,越发的温顺、顺从起来。
    战马与寻常马匹不同,经过训练,不会惧怕战阵,在战场上,亦知道主动躲避,而寻常马,便是这般站在路旁,边上一队队骑兵飞驰过去,都会感到畏惧。
    他们所骑的马,虽是出自刘家堡,但也勉强算是战马,之前不好驾驭,这一会,反而温顺起来,也不知原因多少,但这毕竟是个好事,大大节省了他们的时间,提升了效率。
    李怀所率领的这支队伍,就在两位副将的目瞪口呆,高歌猛进,等他们真的一路冲到了那州牧府的门前,郑龙与严学礼彻底沉默了。
    眼前的这一切,彻底颠覆了他们的三观,粉碎了认知。
    ——————
    与此同时,在那州牧府中,此刻已然是乱成了一团。
    “到底是哪里来的人马?搞……搞……搞清楚了吗?”
    病榻之上,脸色苍白的武前,强打着身子,听着手下人的汇报,重重的喘息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
    众人见之,纷纷上前关心。
    “别给我来这些,当下最要紧的,是这个吗?一定要搞清楚来人,不,先要把人给我拦住!”或许是心中气急了,原本言语难以成声的武前,这一句话去说的格外顺溜,却透露出心底的焦急。
    也由不得他不焦急,因为这一切的发生,实在是太快了,也太诡异了!
    本来好端端的在屋子里养病,因为这病来得虽说突然,却并不是毫无征兆,是长年以来积劳成疾的结果,而且趁机放权,考验一下儿子的能耐,也是个选择,毕竟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
    原本,他就是这么想的,一切似乎也很是顺利,但偏偏突然到来的一个消息,打破了武前的一切布置——
    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将武前给打蒙了。
    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骑兵,直接从北门入城,就这么杀将进来!
    “到底是哪里的来人?莫非和占据刘家堡的那群人有关?”武青站在旁边,也是满脸焦急,不住的询问,他跟着武前走南闯北,自有见识,知道眼前这情况的问题,到底有多关键,更何况……
    “武显呢?他在做什么?现在好些个城防兵卒都在他的手上,怎么会让人攻破了城门,还没有挡住?这群人,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不成!”
    对于这明显是要迫害兄弟,乃至争权夺利的话语,过去武前自是要敲打一番,又或者有所制约的,但眼下他身子骨不允许,而且同样焦急于局面,便不多言,只是道:“去把人拦住,把北边的兵卒都……”
    “报!!!”
    这边话音未落,那边就有传讯兵快步冲来,来到屋子里,单膝跪地道:“城北外围巡查,尽数都被攻破,如今溃散难理!”
    “什么?”武前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原本苍白的面孔上,浮现出一点殷红,“怎么可能,那可是文景留下来,还没有被动的……”
    “肯定和文景有关!”武青立刻抓住机会,厉声呵道:“刘家堡陷落,就是他荆南的人干的,现在……现在明显是和咱们的人有勾结,否则焉能无声无息的来到荆州门口,才被人发现?难不成,这几百人骑着马,还能一路绕过这沿途的关卡不成?要我说,分明是有地位不低的人,给他们行方便!”
    武前闻言,若有所思,但旋即意识到,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稳定局面,于是不再耽搁,直接便道:“给我将目前还能抽调的人手,都给我集中过去……”
    “报!!!”
    又有人打破了,那人心中慌急,直接被门槛绊倒,却也顾不上其他,手脚并用的趴在地上道:“贼人攻破了北坊!沿途兵马,俱不能当!”
    “什么!”武青大惊失色,“这北坊可是离着州牧府没有多远,居然被攻破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慌什么!”武前恼怒的面容上,浮现露失望之色,脸上的殷红浓郁了一些,但依旧沉着冷静,“传我命令,全部人手……”
    “报!!!”
    又是一个传讯兵冲了过来,他到时站得稳,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屋子里的人勃然变色:“显公子麾下兵马哗变,如今被裹挟着,冲出城去了!”
    “什么!”这次大惊失色的,变成了武前,他瞪大了眼睛,脸上的血色越发浓郁了。
    武青则是一喜,居然压下了几分恐惧,连忙问道:“消息可是属实?可有认证?”然后不等传讯兵回答,就对武前道:“父亲,这事可大可小,但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还是要早作打算,再加上有贼人突来,在城中肆虐,不如先暂避锋芒,您才是荆州之魂,只要您在,一切皆有可为!眼下北坊虽失,但与州牧府之间,还有屏障,而且咱们不是损了多少人,而是兵马被武显节制,失了调度,不是损失,只要咱们稳住局面,振臂一挥,必然一切如常!”
    武前神色恍惚,因为一切发生的太快,加上病体为复,以至于有些神思不属,但听到此话,他身子晃了晃,努力绷着脸,要训斥儿子两句,但心里却已意动,实在是事情诡异、又发展迅速,这州牧府里的人,都还没有几个人回过神、反应过来、乃至搞清楚局面,就成了眼下情况,人都过了北坊了,再待下去,那就更不可控的,是要退一退,捋一捋才行。
    可话还没出口,脑子里就是一阵眩晕,身子也有些发软。
    结果这时,又有人来报。
    这人没有叫喊,面如死灰,进来就失魂落魄的道:“州牧,那贼人……贼人已经到了门前,围住了州牧府,咱们……咱们被包围了!”
    听到这话,武前眼前一黑,一股腥甜涌起,喷出一口脓血,仰头便倒回了床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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