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边夜空上紫微星渐渐升起,冯三眼和不平老道走在回程路上,仍不住问道:“道爷,想不到那鼠精竟然被一只野猫给轻易解决了,说起来还真是不可思议啊!”

    老道笑道:“这有什么,世间万事万物,逃不过生克制化的天律。鼠类天生就惧怕狸猫,就算修炼了道行也难逃这藩篱。”

    冯三眼又道:“但那鼠精毕竟不同寻常的老鼠,这野猫既然能轻易取胜,想来也不是凡物。否则您老人家岂能对一只畜生那么恭敬?”

    老道点头道:“你小子猜得不错,那金丝虎猫也有些来头。它本是天生的异种,又得遇仙缘受高人点化,开启了灵智。如今在狸子岗藏身修行,轻易不在人前露面,镇上乡民都不知道有这么只不寻常的野猫。老道也不过是半年前机缘巧合见到过它一回,当时道爷我料定它不是凡物,便给它讲了一段《道德经》,希望能对它修炼有益。这次它肯出狸子岗帮忙对付鼠精,也是为报答老道的恩情。”说完又嘱咐冯三眼:“这事儿千万别说出去,免得扰了金丝虎的清修。”

    冯三眼没想到这金丝虎居然也是修行的兽类,来头还如此不小,不由惊讶得张大嘴巴,半晌还回不过神来……

    冯三眼和不平老道回到石牛观,两人折腾了一天一夜,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直睡到次日中午才相继醒来。

    两人在厨房里煮了些干粉条胡乱吃了,总算是填饱肚子。闲下来这一老一少便坐在石牛观大门口晒着太阳,商量着去某处无主的水塘里摸两条鱼,晚上也好开开荤吃碗鲜鱼汤。

    两人正商量着摸鱼事宜时,道观大门口前面的道路上走过一名游方的头陀。这头陀头上戴着黄铜戒箍,脚踏麻鞋,肩上搭个粗布褡裢,手中拄一根藤木杖,身形粗壮矮胖,脸上笑容可掬。

    头陀走过石牛观门前,停足望了望石牛观门楣上那块斑驳倾斜的名匾,抬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不平道人见这头陀满身风尘,似乎赶了许久的路程。僧道虽然不同宗,但毕竟都是出家之人,于是朝那头陀喊道:“同修,若是赶路累了不妨进观里歇歇脚,喝一瓢凉水解解乏。”

    头陀微微点头朝不平老道致意,迈步走到道观门前,呵呵笑道:“叨扰道长了。”

    不平老道让冯三眼去后院取清水来给头陀饮用,又请头陀坐在门槛上歇脚,跟头陀闲聊道:“大师这是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头陀捶捶腿脚,回答道:“贫僧法号半斗,原在河南佛光寺修行,后来寺庙遭了火灾烧成白地,贫僧无处容身,便只好云游四海。好在贫僧曾在寺庙里随着师父辈学过些医术,多年来就靠着这医术游方看病,才不至于饿死。”

    老道奇道:“大师还会瞧病么?不知精于哪一科?”

    头陀道:“最善于医治失明失聪之类病症,若是无效,分文不取。”

    这时冯三眼从后院打来清水,听了头陀言语,插话道:“哎哟,听说咱们望江镇上的乡绅陈老爷近些年害了眼疾,如今双目已不能视物,去省城找许多大夫看了也不顶用。大师如果既然有治疗眼疾的办法,不妨去镇上陈府里给陈老爷看看,若是真将陈老爷眼睛治好,必定有丰厚回报。”

    头陀接过清水咕咚咕咚喝下,一抹嘴巴:“阿弥陀佛,如能解除那陈施主苦厄也算一件功德,贫僧倒是并不贪图他厚报。”

    不平老道笑道:“陈老爷平素最有善心,铺桥修路救济乡邻的好事做了不少。莫非是上天不忍他双眼盲掉,特地安排大师前来救治?三眼,反正闲来无事,就辛苦你给大师领路,去陈家走一程吧。”

    冯三眼爽快答应,领着那半斗头陀前往镇上的陈家大院。

    望江镇陈家乃是本地首屈一指的大户,许多年前便在省城长沙经营粮食布匹生意,后来太平军围困长沙城,陈家恐遭无妄之灾,便把生意盘掉回乡安居。

    陈老爷这人虽是商贾,但不同于那些斤斤计较、吝啬小气的奸商,回乡后多次出资为镇上铺桥修路,还常常援济同乡贫苦人家,在本地很受大家尊敬。可惜他老人家这几年身体大不如前,更患上眼疾,双目渐渐看不清东西,找了许多大夫来诊治都没有效果,镇上乡民谈起此事无不叹息:这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修桥铺路瞎眼,杀人放火寿多”。

    再说冯三眼领着半斗头陀来到陈家大院,“啪啪啪”敲响大门,陈府管家陈七将大门推开半边,见是冯三眼登门,还以为他是前来讨工做,便开口说道:“三眼,最近府上没什么零活儿,等要人帮工的时候我再找你。”说着就要关上大门。

    冯三眼连忙抵住大门门扇,笑道:“陈管家,这次我不是来讨活儿的。陈老爷患了眼疾的事镇上乡民都很忧心。这不我今天遇到一个游方的大师父,说是有专治失聪失明的医术,我便领着他来府上,或许能为陈老爷解忧。”

    陈七看了看冯三眼身后的半斗头陀,满脸的不信任:“就是这位师父?咱们老爷这眼病请了多少有名的大夫来诊治都没有看好,就他这一个游方的头陀又能有什么好办法?三眼啊,你的好意陈府心领了,还是请回吧。”

    陈七话语虽然隐晦,但言下之意分明把这半斗头陀当做了跑江湖的骗子一类。半斗头陀将藤木杖轻轻一顿地,高声道:“管家莫要瞧不起人。贫僧既然敢来自然是有些把握,如果治不好陈老爷的病症,分文不取,立马走人。”

    冯三眼也劝道:“陈管家,我与这大师父并不熟识,无意替他推荐。我无非是希望陈老爷早日康复罢了。倒是不妨让他给陈老爷瞧一瞧,若是有法子治愈最好,治不好也吃不了什么亏,你说是不是?”

    陈七皱眉略微思索片刻,点头道:“也罢,你们先侯着,我去禀告老爷,这事还得看老爷自己愿不愿意。”说完便虚掩大门,进府里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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