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知画之所以不出声,只是因为这妇人实在太过面熟,但她一时之间又想实在想不起来。

    这会儿仔细一看,这个夫人可不就是第一个买她编的花篮的那个夫人吗?

    那个小丫鬟叫桂香的,还被她忽悠过呢。

    咳咳,想到自己曾经忽悠过人家,知画有点不好意思。

    “小妹…”知琴见知画又要出神,赶紧叫她。

    “哦,阿姐。”知画应了一声,上前去扶起秦莲。

    “夫人,你起来吧,我和姐姐受不起你这样的大礼。”

    “怎么会受不起呢?如果不是两位姑娘相救,我们主仆三人,今天就要命丧黄泉了。你对我们恩同再造,我只不过是磕几个响头,哪里抵得上这样天大的恩情”秦莲也是执拗,说什么都不肯起来。

    知画知道秦莲是一个非常认死理的人,她现在一心认为她们姐妹俩是她们主仆的救命恩人。所以说死说活,这三个响头必须得磕完。

    对付这样的人,一定要找另外一个道理,把她给说服,否则,你就是说一辈子,她也无动于衷。

    “夫人快起来吧,说起来,你很早以前对我们也是有恩的。”

    果然,知画这句话说完,秦莲终于有了动静。

    “嗯?我曾经帮过恩人吗?”秦莲有些迷糊了,在她的印象里,她并没有帮助过知画姐妹呀。

    知画轻轻一笑,娓娓道来。“夫人可还记得兴州府的庙会?”

    “记得,我还去了呢。”

    “那就是了,我们姐妹家贫,编了花篮去那庙会上贩卖。当时正愁打不开销路,是夫人第一个上门买了一对花篮,付了我们十八两银子,夫人难道忘记了吗?”

    “这……”秦莲一时蒙住,仔细的回想。

    “夫人,这确实是在庙会上卖花篮的那对小姐妹呀,您忘了吗?”桂香一直留意着秦莲几人的动静,听到知画这么说,她也细细的辨别,发现这确实是卖花篮的那个小姑娘。

    听了桂香的话,秦莲也终于想了起来。“天哪,竟然是你!”

    她有些不敢置信的捂住了嘴。

    谁能想到,明明是萍水相逢的两人,现在竟然牵扯到了救命之恩。

    人生还真是奇妙。

    秦莲轻笑一声,也释怀了。

    “夫人,这下可以起来了吧?”知画见秦莲的表情松动了,赶紧劝道。

    “嗯,我这就起来。”说着,秦莲站起身。

    “难道没有人保护夫人吗?夫人怎么会沦落至此?”虽说刚才隐约听到些内幕。但为防万一,知画不得不再次打听情况。

    “此事说起来实在是一言难尽。”秦莲很是颓丧的叹了口气,这才说道。“我…”

    “画丫头,琴丫头,你们在哪儿呢?”

    “知画!知琴!”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打断了秦莲将要说出口的话。

    “是阿娘!”知琴惊喜的说道。

    “还有阿哥。”知画仔细听了听,补充到。

    “一定是我们耽搁的时间太久了,让他们担心了。咱们赶紧出去吧,这时候也不早了,林子里面地形复杂难辨,如果出个什么事情,那可就不好了。”知琴一听家里人着急的呼唤声,瞬间不淡定了,拉着知画就想往外走。

    “哎哎,阿姐,你先别忙着走呀!”知画拉住知琴。

    知琴没回头,只是有点不解。“这里也没什么事儿了,咱们赶紧走呀,还呆在这里做什么?”

    知画看着直肠子的阿姐,只觉得很无奈。

    小姑娘,这里还有三个大活人呢,难道你忘了吗?

    无论如何,咱也算救了人家一命,现在她们的去处总要问好吧。

    知画心里疯狂吐槽,但她也知道知琴就是这么个大大咧咧的性格,做事情常常忘记细节。

    唉,看来这些事情还得她操心,就是个操心的命啊。

    “阿姐,夫人三人的去处,我们还没问好呢。”知画对知琴解释了一句。这才转身对着秦莲,不疾不徐的问道。“不知夫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秦莲听到知画的问题,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自从十五岁嫁给相公起,至今已有六年。

    她本来就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女。父母早已谢世,现在当家的是哥哥嫂子。

    她那嫂子一向是个势力的,没出嫁的时候经常对她横挑鼻子竖挑脸。出嫁的这些年她早已与娘家断了联系。

    现在,家里的庶子们谋夺财产,竟然买凶杀人,想取了她们主仆三人的性命。一切都发生的那么猝不及防,她们根本就没有防备,别说是包袱细软,就连稍微值钱一些的物品都没带。

    身上带的首饰,诸如簪子一类的东西,早已经在逃命的过程中,不知道掉在了哪里。现如今唯一值一点钱的,也就只有秦莲手上戴的那一只玛瑙镯子了。

    秦莲伸手摸摸镯子。

    这是成婚那一晚,相公亲手给她戴上的。

    他对她说:莲儿,虽说我们是盲婚哑嫁,这亲事也是我母亲与你嫂子一手谈成的。我知道你可能并不想嫁给我这个一无是处的病秧子,但现在我们既然已经成婚,我还是希望可以和你好好的过日子。

    他一番话说得在情在理。秦莲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人。自然点头应允。

    见秦莲点头。他这才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一只玛瑙镯子。

    “我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只是听说,新媳妇成婚时,家里面都会给准备一只镯子。这玛瑙镯子,是我寻了匠人,按我画的图样做出来的,从此以后,它就属于你了。”

    昏黄的灯火里,不知怎的,看着那个人,听着他说的话。秦莲像浮萍似的一颗心,突然之间却有了着落,找到了根。

    那人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眼前。但他却真真实实的已经离开她们娘俩四年了。

    “朗哥,莲儿好想你。”想起早逝的丈夫,秦莲一时间泪流满面。

    秦莲满身落寂,由心而生的悲痛,渲染了周围的空间。

    知画几人也不由伤感。

    “画儿,你们在这里啊!”方阿娘有些欣喜的声音传来。

    那像开了闸一样的悲伤情绪,瞬间隐匿无踪。

    “阿娘!”知画软软的叫了一声,转身抱住方阿娘。直到闻到阿娘身上那熟悉的味道。知琴这才感觉,整个人就像找到水的鱼,终于喘了一口气。

    秦莲身上的哀伤气息太过浓重,知画受到影响,不由又想起了前世那孤苦伶仃一个人到处漂泊的日子。

    方阿娘本来挺生气的。这两个孩子说是去上个厕所,结果等了半天都没有个影,一家子人都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无奈之下,只能大家都出来寻找。

    可他俩倒好,明明什么事儿也没有,听到家里人的呼喊声,也不知道应和一声。

    虽然生气,可现在小闺女这么软软的叫了一声阿娘。他伸出小小的手,就那样紧紧的抱着她,满心的信任和依赖。

    这样的知画,让方阿娘又怎么对她心硬的起来。无奈之下,只得伸手点点她的脑袋。“你啊你,个小鬼精灵,知道我要责骂你了,就在这里撒娇卖乖。既然这么害怕我训斥你,怎么不知道快点回来,害的我担心一场。你可知道,阿娘刚才找不到你们的时候,心里有多害怕吗?”

    见孩子们久久不回来,方阿娘的心里一阵胡乱猜测。

    两个孩子是不是被什么野物冲撞了?会不会遇到了别人布置的陷阱,结果她们正好掉进去了?会不会遇上了什么坏人…

    这诸多的猜测纷至沓来,方阿娘一时之间失去了分寸。如果不是身为母亲的坚强支持着她,她恐怕早就被压垮了。

    听出阿娘话语里那一阵阵的后怕,知画的心里也跟刀扎似的。

    “阿娘,是我不对,我以后再也不会让您担心了。”这一刻,知画从未如此自责过。

    “阿娘,是我不对,以后我一定带好小妹,再也不让您担心了。”都说母女连心,阿娘的担惊受怕,知琴自然感同身受。她走到方阿娘身边,一把将母亲和妹妹抱在怀里,低低的保证道。

    本来阴郁的树林,此刻充满了温馨。亲人之间相互记挂的情谊,像数九寒天里面的烈日一般,融化世间所有的坚冰。

    看到知画一家子那让人温暖的亲情,再想想自己家那些想要谋夺财产,而不惜夺取她们母子性命的所谓兄弟。

    秦莲一时之间,只觉百感交集。

    虽说知画家不富裕,但却母慈子孝。哪像她,虽说拥有万贯家财,但却每一天都过得如履薄冰。

    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纵然拥有万贯家财又如何?最后不过是兄弟之间刀兵相见,亲人之间骨肉分离。

    哪里比得了寻常百姓家,虽然日子过得贫苦,一家人却守望相助,每一天都过得乐乐呵呵。不用为了那一丁点的钱财相互算计。不用为了那所谓的权力相互防备。

    活了整整二十一年,秦莲此刻才觉得她终于活明白了。

    母子三人依偎了一会儿,这才放开彼此。

    “阿娘,这位是秦夫人。”知画率先介绍道。

    “哦,原来是秦夫人呢。翠娘这厢有礼了。”方阿娘听了知画的介绍,笑着跟秦莲打招呼。同时不忘打量女儿口中的这位夫人。

    只见这位夫人身穿绸缎的衣裳罗裙,她皮肤白皙,只是不知为何头发却散乱。她一双眼睛里,积攒了威严,但此时却蕴含着感激的笑意。

    秦莲见方阿娘给她打招呼,也笑着回礼,“秦莲见过方夫人。”

    “我哪里是什么夫人,只不过区区一介农妇罢了。”方阿娘听秦莲叫自己夫人,连称不敢当。

    “夫人自然当得。您的两个女儿侠肝义胆,临危不惧,救了我们三人的性命,对于我们恩同再造,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秦莲说着就要对方阿娘行大礼。

    “唉唉唉,妹子。这可使不得呀。”方阿娘吓得一把拉住秦莲,秦莲养尊处优的,哪里比得了方阿娘有力气,她一把就被方阿娘给提了起来。

    方阿娘现在整个人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见知画两姐妹还在那干看着也不说来帮忙,不由没好气的道。“你们这两个小妮子,还不赶紧来把你们秦姨扶起来,还有这什么救人的事儿,也都给我说清楚。”

    知画两姐妹这才后知后觉的过去扶起秦莲,同时,救人的经过也告诉了方阿娘。

    “原来是这样呀,知画,你们姐妹俩都还好吧。”听完了女儿复述事情的经过,方阿娘整个人早就一阵后怕。

    那可是个杀手呀,知画两姐妹虽说在自家公爹的要求下从小习武,但那三脚猫的功夫,打两个流氓混混还行,遇见这刀口上舔血的江湖侠客,那根本就是送菜的份儿呀。

    这两个小家伙也是胆大,这么危险的情况都敢往上冲。整就是两个皮猴子,哪里有个姑娘的样子。

    并不是说方阿娘心狠或者怎样。

    人有远近亲疏,事有轻重缓急,对于知画两姐妹来说,自然是自家孩子的生命安全最为重要了。这并不牵扯到什么仁义道德,只是亲人之间的感情罢了。

    方阿娘有些生气两个孩子的冲动行为,但现在人毕竟已经救下了,说什么都迟了,当务之急,还是解决秦莲他们的去处问题。

    “妹子,你们接下来是怎么打算的?”方阿娘拉着秦莲的手,很是担忧。

    “唉!我能有什么打算呢?我的父母早已去世多年,娘家只剩下了哥哥嫂子,我嫂子向来是不待见我的,当初拿了婆家的五十两聘礼,从那一天起,我与他们就已经恩断义绝,这么些年来,也从来没有再来往过。我相公四年前就去世了,只留下我们孤儿寡母,这些年来,我为了家族鞠躬尽瘁,费尽心血,可谁知道,到头来竟然让那起子人养大了心思,买了凶手想要杀了我们。事发突然我并没有防备,这会儿衣物盘缠都没有,实在是无路可去呀。”想到未来的日子,秦莲也是一筹莫展。她自幼受到的就是大家闺秀的教育,让她管理中馈,处理内宅事务,她自然是不在话下。但田间劳作,寻常农家妇女需要做的事情,她却并不擅长。这会儿他们孤儿寡母,带着一个小丫鬟,三个人小的小,弱的弱,以后的生计,确实是个问题。

    方阿娘向来就是个心软的,这会儿听了秦莲的话,也是一阵唏嘘“妹子,你这处境实在不好,我本以为你们富贵人家的主子生来荣华富贵,自然是过的平安喜乐。哪里想到,还有这么些糟心的事儿。如此一想,倒不如我们这些贫穷人家,虽然日子过得困苦,但一家人倒也和睦安乐”

    “谁说不是呢。”秦莲认同的点头,想起未来的日子满脸愁容。

    “这样吧,妹子。你如果不嫌弃,就带着孩子去我们家先住下吧,等休养些日子你们养好了身子,接下来的事情,咱们日后再商量,你看这样行不行?”方阿娘心疼秦莲,这个女人也是个命苦的,一个女人早早的没了爹娘又死了丈夫,这会儿还被家里的小叔子追杀的没处可去。这世道女人活着都不容易呀,能帮一把是一把吧。

    “您,真的要帮我吗?”秦莲一扫愁容,满脸不可置信的问道。她没有想到,在所有的亲人都背弃她的时候,还会有人愿意伸出援手。更何况还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那是自然,只是我们家很是贫苦,不知道你们住不住得惯?”

    “住得惯,哪里会住不惯。谢谢您愿意收留我们,您的大恩大德,秦莲至死不忘。”秦莲拉着方阿娘胳膊,整个人激动的说话都在颤抖。

    “呵呵呵,行啦,说这些话做什么,都是一家子人,咱们回家。”方阿娘笑着招呼。

    “嗯,回家。”秦莲哽咽出声。

    方阿娘母女带着秦莲三人出了树林来到了牛车旁,大家虽然很好奇为什么方阿娘带回来了三个陌生人,但这会儿天已经晚了,何况这荒郊野外的也实在不是个说话的地方。

    于是,大家就什么都没问,只驾着牛车和骡车加速向大西村驶去。

    回到家的时候早已经入了夜,虽然大家都很疲惫,可为了知道秦莲三人的身份,大家也只能硬挺着召开家庭会议。

    “阿爹,阿娘,首先我要给您二老道歉。我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带秦妹子他们回来,是我不对。”方阿娘态度诚恳的向两位大家长认错。

    “行了,你们救人是好事,我们还没有是非不分到因为这事怪你。”方阿奶摆摆手,让方阿娘坐下了。

    秦莲听了方阿奶的话,心里更加感激。

    真是遇到了好人家。

    “阿伯,阿婶,谢谢你们愿意收留我。”秦莲给两位老人行了一礼。

    “不必多礼,只是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还得给我们说一下,免得到时候仇家找上门来,我们没有防备。”方阿爷抽了口旱烟,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今天早上……”

    今天早上,秦莲如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来到佛堂为死去的相公诵读了一个时辰的佛经。

    “夫人,早膳已经准备好了。”见时间差不多了,桂香低声在门外提醒。

    秦莲又诵读完了一遍经,这才缓缓睁开眼。

    已经四年了,她日日在佛前乞求,那人可是登了极乐?

    秦莲不知道那人是否已登极乐,她只知道自己的心里早已长满了野草,再也开不出花来。

    “夫人,今天还要去查账,您早点去用早膳吧。”见秦莲没有动静,桂香不由又出声提醒了一遍。

    支呀~

    佛堂的门终于被打开,秦莲转身向厅堂走去。

    “少爷醒来了吗?”

    “醒了,王妈已经伺候少爷吃过了。”桂香低声禀报。

    “嗯。”秦莲应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秦莲正在吃早膳,却突然一个小厮跑进了厅堂。

    “大胆奴才,未经通传,竟然赶闯入厅堂,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桂香大声呵斥。

    “行了,桂香。他许是有什么事呢。”虽说秦莲也很不满这个小厮的行为,但她到底没和个奴才计较。

    “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你赶紧禀报。”

    “夫…夫人,二老爷带着族老们到了祠堂,他们说…夫人贪墨…于家的财产,已经派人…来捉拿夫人了。”小厮一段话说的断断续续,但这却不妨碍大家理解话中的意思。

    “放肆,他们竟敢这样污蔑夫人!”桂香当下怒不可遏。她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惜于洋派来的人已经到了厅堂。

    “大夫人,二老爷和各位族老请您去祠堂一趟,公中的银子有亏空,您还得去说明一下。”王管家装模作样的给秦莲行了个礼,还没等秦莲让他起来了,自己就起了身。话里话外没有一点对当家夫人的尊敬。

    “好你个王管家,这就是你面对夫人的态度吗?”桂香看不惯王管家这幅样子,不由怒斥到。

    “呵呵,我是什么样子就不劳桂香姑娘操心了,您有那个空子,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的好夫人吧!”王管家终于撕破了脸。

    “你…”

    “行了,桂香。我们走吧!”秦莲也看出了王管家的来者不善,她打断桂香要说的话,径直出了厅堂。

    今天这事怕是不能善了了。

    于洋的心思,秦莲早就知道。

    只是他毕竟是自己相公的弟弟,虽然他是个庶出的。

    这些年里于洋没少蹦哒,秦莲一直防备着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是今日,于洋敢请了族老来,恐怕事情不简单了。

    于家的祠堂就在于家的后院,那是个独立的院子。

    祠堂周围栽满了柏树,清晨洒扫的湿气还未散去,袅袅的香烟慢慢飘散。

    “报,大夫人到。”小厮一声通传,秦莲进了祠堂。

    “秦莲见过众位族老。”秦莲蹲身行了一礼。

    “见过大夫人。”众位族老起身回礼。

    虽然他们中有人对秦莲很是不满,但人家现在还是当家夫人,他们再不爽也得憋着。

    “三叔,咱们赶紧说正事儿吧!”于洋见秦莲行礼时没有提他,心里不由恼恨。

    当年于朗那个病秧子占着茅坑不拉屎,好不容易等到于朗死了,又出来了秦莲这个贱女人。

    家主之位就该是他于洋的!

    “你急什么?”三族老对于洋这样猴急的行为很看不上眼。

    于洋听了三族老的话,顿时脸上挂不住了。只得闭嘴,乖乖的坐在凳子上。

    秦莲将所有的事情都看在眼里,见于洋吃瘪,心里自然痛快。

    “大夫人,有人向我们举报,说你亏空账目,可有此事?”三族老很是威严的问道。

    “我掌管于家已经四年,这几年每年年末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起核对账目,有没有问题,相信不用我说大家心里都明白。”秦莲不慌不忙。

    三族老暗暗点头,“确实如此。”

    于洋见三族老不肯为难秦莲,又开始蹦哒,“秦氏,我们可是有你贪污的证据的!”

    “哦,是吗?那么请问证据在那里?”秦莲好整以暇的看着于洋。

    “啪!”于洋自怀中掏出一个账本,就朝秦莲的脸上扔去。

    秦莲向后快退一步,堪堪避过账本的袭击。

    她的眼睛就像淬了冰,只一眼,于洋就缩起脖子,不敢看她了。

    秦莲弯腰捡起账本,只是看了一眼,不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小叔,下次作假的时候,麻烦认真些,你这账本的纸张分明就不是我们于家惯用的。”秦莲答了这么一句,又把账本拿给了三族老。

    三族老一看,脸色果然不好看了。

    这个于洋,竟然没弄清楚就把他们叫过来了。

    特么丢人!

    不对!

    于洋的反应不对!

    他竟然一点都不惊慌,反而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果然,还没等秦莲想出个所以然,于洋又说话了“大夫人,何必自欺欺人。说什么于家账本的纸张,呵,我劝你好好看看于家记账到底用的是什么纸张!”

    啪~,于洋一拍手掌,一群下人就抬着一摞账本进来了。

    “族老们,请你们好好看看这账本的纸张是否与以往的纸张相同。”于洋向后退了两步,一副避嫌的样子。

    众位族老上前,经过一番查验,确定以往记账的纸张,与于洋提供的账本的纸张是一样的。

    验证了这件事情,那么也就是说于洋提供的账本是真的。

    众位族老紧接着又查看了账目,这一下大家很是气愤。

    “好你个秦氏,你竟敢监守自盗!”四族老怒急呵斥。

    “是啊,我们放心的把家交给你,可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对得起我们对你的信任。这可是三万两,你说,那么多钱你究竟拿去做了什么?”五族老气的直拍桌子。

    秦莲一时百口莫辩。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账本经查实是真的,账目上的亏空也是真的,显然这是一起早已预谋很久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将她算计进去。

    可外人不知道,秦莲又哪里会不知道。账本是用一种特别的纸定制的,当初就是为了防止账目出问题,秦莲才亲自监督制造了这种纸。可是现在,竟然连账本的纸张都出了问题,她现在能想到的,可以让她毫无察觉的做到这些事情的人,只有于洋。

    她抬眼看去,于洋虽然现在满脸哀其不争的表情,但那眼里的得意,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秦莲第一次开始后悔,她为什么不早点将这头恶狼打死。

    “经查实,秦氏贪污三万两白银,念其是大公子的嫡母,剥夺其权利并且禁足三个月,以儆效尤。”三族老冷冷说出判决。

    “呵,犯了这么大的错,就判这么轻吗?”

    “那你要怎样?”对于秦莲贪污的事情,三族老当然生气,但是,秦莲毕竟是嫡系的夫人,而且她的孩子也是嫡系的大公子。为了大公子的面子,他只能这样处罚秦莲。

    “三族老的顾及,不过就因为秦氏是大公子的生母罢了。可若是那大公子,他并非我大哥亲生的,那你又要怎么判呢?”于洋这话不可谓不诛心。

    “于洋,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敢这样污蔑我?”对于于洋说她贪污的事情,秦莲不为所动,但现在他竟然说大公子不是相公的孩子。这一点秦莲就不能忍了,她开始据理力争。

    “难道我说错了吗?众所周知我大哥就是个病秧子,娶你过门也只不过是为了冲喜,他一个病的,连上.床都费劲的人,又怎么可能和你做了那种事情,还生了个孩子呢?我就说奇怪,大公子那孩子竟然长得和我大哥那么不像,我一直以为,是因为孩子还小没长开,可谁知道他其实并不是我大哥的孩子呢?”

    “什么?大公子竟然不是朗公子的孩子!秦氏,你这个贱人还不速速招来!”四族老见终于有机会扳倒秦莲,赶紧蹦哒起来。

    五族老也不落后“秦氏,我劝你赶紧从实招来,你那姘夫到底是谁?大公子到底是谁的孩子?你这个不守妇道的贱人,竟敢偷汉子偷到于家来,简直败坏于家门风。我当初就对老夫人说过了,小门小户的女子怎么能做得了我们大家的主母,她偏不听。看看,看看现在成什么样子了?竟然敢明目张胆的偷人,算算日子,大公子今年也已经五岁了,这也就是说,她刚嫁过来不久,就已经开始偷人了。”

    他们并不给秦莲辩解的机会,只一味的认为秦莲做了对不起朗哥的事情。说什么都觉得大公子不是于家的孩子,最后他们把大公子抱过来滴血验亲。

    看着碗中明显不相容的两滴血,就连三族老的脸都变了颜色。

    “秦氏,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三族老满脸沉痛,他与老太爷是一起打天下的老兄弟,老太爷临死前将朗公子托付给他,这么多年,朗公子病弱。他一直守护着朗公子,后来朗公子没了,他就守着大公子。可是,谁能想到大公子竟然不是朗公子的孩子,这就好像有人在明目张胆的打他的脸,拿着大喇叭告诉全世界,他于三是个蠢货。

    三族老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蒙骗,一时间对秦莲恨入骨髓,再不肯帮秦莲母子说一句话。

    于洋终于逮到了机会,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请出家谱,去除了秦莲母子的名字。然后让下人把秦莲母子打了出去。桂香护主,自然不肯,结果一并被打了出去。

    他们主仆三人就这样被赶出了于家,于洋哪里肯让他们三人得以得到喘息的机会?他雇了城里的乞丐流氓,硬是将他们主仆三人赶到了城外。

    秦莲本以为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可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

    于洋派了杀手来杀她!

    刚出城,秦莲就觉得背后有人跟踪她,她和桂香带着孩子就上了官道走起来。她想着官道上人多,就算有什么歹人,想来也不敢动手。

    可是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个武林高手。

    他一路使用暗器,将他们主仆三人逼进树林,他们逃啊逃,但是对方有轻功,又哪里是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够对付得了的。

    “后面的故事,大家就都知道了。”秦莲一口气说完了所有事情,只觉得心里松了口气,但同时她又提起了心,她怕方家人也觉得她偷汉子,看不起她。

    “妹子,你受苦了!”方阿娘拉着秦莲的手,很心疼。知道这个妹子命苦,但没想到命苦成这个样子。他们家的哪里是家人呀?根本就是些豺狼虎豹呀。

    “那些人都是坏了良心呀,他们这是看你们孤儿寡母无依无靠,想要侵吞你们的财产,才敢这么欺负你们。这还有没有点王法?有没有点天理了?这些坏人,竟然让他们得逞了,怎么没见老天爷劈了他们!”方阿奶气得直骂人。

    “行咯,你这老太婆咋那么爱生气。你把自己气坏了,那些坏人就能够得到应有的报应了?”方阿爷一看方阿奶的样子,赶紧给她顺气。

    武培冶和景城的脸色也很难看。

    自建国以来,成祖帝以文治国,以武安邦。

    经过数十年的教化,民风已然淳朴。

    可谁又能想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一户只不过有点财富的人家,竟然就做出了这种有辱斯文的事情。

    老太傅只觉得被人打了一耳光。亏他还一直沾沾自喜,觉得在他不断的努力下,天下人都已经得到了教化,自己这么多年的夙愿已然达成。

    现在竟然有人明目张胆的欺负孤儿寡母。甚至还想买凶杀人这是真的,性质已经很恶劣了,这是明目张胆的谋财害命呀。

    “这事难办啊!”方老爹沉吟半天,才说到“这是摆明了就是你那个小叔和几个族老摆的局,目的就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把你们逐出家族,好霸占财产。我到不觉得那几个族老敢买凶杀人,这事多半是那个于洋自作主张。只是你们没有证据,就算去衙门告状也不顶用。”

    “那咋办?难道就让秦妹子这么被人欺负了?”方阿娘很气。

    “哎!武先生不是当官的吗?直接让武先生给县太爷说一声,把那个狗屁于洋给抓了,不就成了?”知琴大声说出她想了半天的好主意。

    “不行!”知画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为什么不行?”知琴很不解,她觉得让武培冶出手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阿姐,你忘了我们是怎么遇到武先生的了?那些坏人是不是真的离开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你难道想让他们再受到伤害吗?”

    “我……”知琴一时说不出话了。

    “阿姐,我知道你也是好心,你别自责。”知画看知琴一副自责的模样,出声安慰,“阿姐,秦姨这件事,咱们要从长计议。要我看,咱们这几天先去镇上偷偷打听一下于家的消息,看看具体是个什么情况。然后咱们再想办法为秦姨申冤。”

    “小妹说的不错。咱们得找到绝对的证据,争取一击即中,让敌人再也翻不了身。”知棋坏坏的一笑。

    “大哥,你好奸诈啊!”知琴后腿的凑到知棋跟前。

    “那是!”知棋臭屁的应了,“唉,不对!方知琴,你给我站住。”

    “略略略~”知琴吐吐舌头,笑着跑出去了。

    大家看着他们打闹,气氛倒是好多了。

    “行了,一切明天再说,大家都去睡吧。”方阿爷终于安抚好了方阿奶,摆摆手让大家回房。

    “嗯,那阿爹你们歇着。”方老爹应了一声,大家都出去了。

    “你们主仆三人今晚就睡在这儿吧。有什么话咱们明儿说。”方阿娘打扫干净炕,又铺了新的被褥,这才招呼着秦莲主仆三人,赶紧上炕睡觉。

    “姐,你快去睡吧,天已经很晚了这么麻烦你,我心里过意不去”

    “嘿,这算啥事儿,不就是晚睡会儿吗?我这身体壮实着呢。”方阿娘不以为意的说道。

    “姐…”秦莲不由红了眼眶。

    已经有多久,没人对她这么好过了。

    “行了,别胡思乱想了。你就踏踏实实的在这住着,人呢,还得朝前看,就算不为了你自己,也得为了寻哥儿想想呀。”

    “嗯,姐,我知道了,我一定会坚强的。”秦莲抹了眼泪,努力的笑着。

    “行,你们睡吧。”方阿娘把秦莲按到了炕上坐下,她转身出了门。

    “夫人,方夫人真是个好人。”桂香给寻哥儿脱了衣服,看着方阿娘出去的背影,不由说道。

    “是啊,姐姐是个好人。他们一家对我们有大恩,以后咱们一定要好好的对他们一家人,可万万不敢轻慢了。”秦莲不忘对桂香叮嘱。

    “夫人,我省的。我一定会尊敬他们的。”

    “嗯,我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秦莲见桂香听进去了她的话,也不多说。

    她把寻哥儿抱到自己身边。

    孩子今天经历了太多的事情,这会儿已经睡了。

    只是他受了惊吓,在梦中任然一抽一抽的。让人看了心疼。

    秦莲抱着儿子的小身体。

    朗哥,我一定会保护好儿子的。

    朗哥,莲儿好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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