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安如座冰山般立于客厅中央,焦灼着该用何种心态迎接即将到来的不速之客,甚至他有想过将这场会面再往后推迟一些。

    但该来的,总会来,逃不掉的,而且似乎已经来了。

    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听到门外的动静,得得怔了怔,然后惴惴的瞄向辰安,想请示一下他,谁来开这个门?

    可辰安怅然地望着别处,没有回应她征询的目光。

    胸口顿时闷窒如塞,她僵滞在了原地。

    见房中的两位主人全无开门之意,林德清径直走到门前。

    刚要开门,又突觉自己越俎代庖了,于是快步走回房内,拎起得得的领子,揪着她去了门前,请她来开门。

    得得回头看了看辰安,辰安依旧背对着她,没有出言表态的征兆。

    她垂目收手,不敢去碰那扇门。

    直至身后传来一句“有些事,我们始终要面对”,她才磨磨蹭蹭地拧动起门把。

    把手刚拧到一半,门突然被卢星浩撞开。

    卢星浩冲进来,伸手就要揽她,她匆忙向后退了两步,然后侧身让出空间,作势请他进来。

    得得移开后,林德清就势顶替了她的位置,拉起卢星浩的手,往屋里走。

    卢星浩忽地蹙起眉,眼中射出一道冷硬的视线,将林德清投在他身上的热辣目光割断,随后甩手拨开林德清,跨步走到得得面前,展开壮臂圈住得得,目空一切地说:

    “我带你出国,以后咱们就在国外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得得拼力想挣脱开卢星浩的禁锢,可卢星浩的拥抱没留一丝缝隙容她施力,他仿佛要将她揉入他的身体。

    她的脸深嵌在卢星浩的胸口,她努力睁开眼睛,但眼前仍是一团漆黑。

    失去视野,让她愈发清晰地感受到了卢星浩的爱意,也愈发清晰地听到了辰安重重的脚步声。

    她急的快哭出来了,忙用唯一还能动的手指戳了戳林德清,请求她帮她拉开卢星浩。

    怵愣在旁边的林德清,被得得这么一碰,差点儿摔倒,幸好及时搀住了鞋柜。站稳后,她的双眼逐渐被从心底涌出的嫉恨而憋红。

    她与翟青涌的那段经历使她明白,普通工薪阶层没有资本为她家的巨债买单,更不会傻到自寻死路,放弃原本不错的生活,跟她做一对患难夫妻。

    从来只有“糟糠之妻”这种说法,不曾有过“糟糠之夫”的说法。

    而此时,她又想通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那些有经济基础的男人,在与她接触的伊始,就会冠以她“另有所图”的污名,因此谈何真心。

    方辰安与卢星浩对她的态度,不就是最好的佐证吗!

    与她相较,赵得得确实更有条件拥有爱情。得得可以单纯地做他们的灵魂伴侣,而她却不行,她的身世注定她毕生都将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好男人绝缘体。

    此刻,林德清比任何时候都痛恨自己的家庭。

    她呆呆的看了一会儿得得,倏地咧开嘴大笑起来。

    直至嘴角被撕开,被扯痛,她才转笑为哭……

    遽然,一阵凌厉的掌风从卢星浩的脸颊刮过,一只男人的手掌压在他的颈下,掌中的力度几乎快要强到将他的胸锁关节直接推入喉管。

    卢星浩抬眸,辨清眼前的男人是谁后,呆若木鸡。

    原来这里不是林德清家……他的双臂缓缓泄了力,释放出怀中的人。

    而后,四人定在原地,一言不发,各自悲伤着,周围一片死静。

    可这样令人生畏的死静,却恰恰是最好的媒介,将四人的心绪无声地传扬给彼此。

    不过,成人世界的错综复杂却无法影响到孩子,翰翰坐在书房里,拍手笑看着动画。

    被辰安拉回身下的得得,一直不敢睁开眼睛,但即使闭着眼,她依旧能感受出辰安此时阴晦的面色有多恐怖。

    不知过了多久,辰安松开了她,然后不知去向。

    直到听见楼梯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得得才斗胆张开眼睛,循声望向声源。

    辰安一手抱着翰翰,一手牢牢地抓着裤边,一步一停地往楼上走去,他的每一步都像是要把楼梯踩烂。

    “赵得得,你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辰安生冷的声音中夹杂着失望,盘绕着青筋的铁拳,仿佛下一秒就不受理智所支配。

    在她思忖该从何说起之时,翰翰先她发了言:“爸爸,你不生气,我再也不偷偷看动画了。”

    “爸爸没生你的气。”

    “真的吗?”见辰安点了点头,翰翰高兴地亲了他一口,然后摆荡着小腿,对身后的人说:“卢叔叔,这个才是我爸爸。他什么都懂。他就知道小海马是谁生的。”

    听儿子炫耀完,辰安苦苦的笑了笑。

    连四岁的翰翰都能与他心心相印,懂得怎么给他个名份,而她……

    算了!

    “赵得得,请尽快安顿好你的朋友们,别再影响到我。”

    话毕,辰安带着翰翰走进房间,然后狠狠地关上了门。

    遒劲有力的合门声,在房子里弹撞了几个来回,得得才从茫然中缓缓苏醒。

    她歇斯底里的大嚷大叫着:“卢星浩,我要和你说清楚。”

    “赵得得,你敢!”卢星浩比她还歇斯底里地回吼过来:“赵得得!受伤的不只方辰安一个!”

    还有他!

    所以,请别如此峻急地与他画清楚河汉界,与他一刀两断,留点空隙让他疗伤,可以吗?

    “得得,我不要听!”

    他近乎乞讨般的哀求,似乎并没触动到得得的怜悯之心,她仍固执己见地对他说:“我就要和你讲清楚!就要和你说明白!”

    “赵得得,你搞搞清楚。”卢星浩蹇然凶恶如狼,“晨启在卢氏面前不过是只小虾米,只要我动动小手指,就能让方辰安一夜回到解放前。”

    “好,那我闭嘴。”得得淡漠地说,“但请你离开。”

    “不,我要住在这里。”行事向来硬派的他,居然不敢面对现实了,竟仍心存幻想,硬要待下去。“我爸……在到处抓我,留在这里最安全。”

    见卢星浩执意要留下,得得微微一笑,掷地有声地说:“你想住就住吧,但我还是要和你说清楚。刚刚我不是因为怕你,才没说下去,而是我可怜你。”

    卢星浩讥笑,“你可怜我什么?”

    “可怜你不懂我的诚意,是在为你开启一个新的起点!”

    新的起点?她还真敢说!卢星浩差点被她气的大笑起来:“赵得得,你好像也曾为我开启过一个新的起点,可现在又怎么样了那?难道说,那天的一切仅是我的错觉,你根本没给过我机会?”

    “我……”

    得得想说点什么,可终是无言以对,她脑中一片空白,顺着沙发背滑坐到地上。

    卢星浩举起林德清沉落在身侧的手,扣在心口,“赵得得,我会让你哭着来求我喜欢你的。”说完,他将林德清牵至客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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