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之前的十二条过错听起来多么冠冕堂皇,都不过是打压楚飞惊的借口。

    楚飞惊面色也未曾动。

    直到石秋的口中说出三个字,楚飞惊捏在手中把玩的一颗青色小石玉才砰然坠落。

    石秋说。

    “梅花落。”

    这简直是太久远的记忆。

    为了这件事,不知道有多少人牺牲,就连墨雨堂的吕慕青,也必须要靠斩尽手下,才能够从中脱身。

    楚飞惊要怎么应付?

    楚飞惊却只选择了沉默。

    于是石松笑了。

    得意洋洋,直击痛处的笑容。

    其余十二个所谓的过错,每一个都是幌子,每一个都换来楚飞惊的不屑一顾,每一个都只让楚飞惊随心地转着手上的石子。

    可是石松从来都不惊慌。

    因为石松知道,“梅花落”这三个字就是楚飞惊的断头台。

    石秋接着道。

    “‘梅花落’的抢夺是由你策划的?”

    楚飞惊闭上眼睛,不甘心地轻轻点头。

    那实在是其跌落的最重的一次。

    石秋道。

    “假若我用‘损失惨痛’这几个字眼,你会不会觉得重?”

    楚飞惊很坚决,楚飞惊道。

    “不会。”

    楚飞惊既不逃避,也不欺瞒,可还是不愿意想起,因为实在是太痛。

    七十七个兄弟,竟无一幸免,死在那片藏日林中。

    那一役过后,藏日林已被列入禁地,毕竟死在里面的亡魂委实太多。

    石秋道。

    “事后,你可有什么补救?”

    楚飞惊道。

    “每一户人,我都派了一千两的安家费。”

    可这些钱又如何能够?

    楚飞惊每每想至那些老母、妻儿听闻消息过后的泪眼婆娑,就有一把尖刀在自己的心肠上刮动。楚飞惊会跪在这些人的面前,楚飞惊会任由这些人责打谩骂,可这些人都没有,这些人明白那是自己的孩儿、丈夫、父亲为帮派的奋勇,竟没有一个人动手。

    石秋将面前的宣纸垫在一沓纸张的最低下,一边审视着另一张纸上的记载,一边道。

    “每户一千两,总共花了多少两?”

    楚飞惊道。

    “七万七千两。”

    这庞大的数字,足够普通的人家过上几辈子。

    石秋道。

    “你难道有七万七千两?”

    楚飞惊摇头,楚飞惊哪里能有。

    石秋道。

    “引君坊有没有?”

    石豹冷冷地道。

    “引君坊有,可那都是用以发放月俸的钱。”

    石豹掌管着引君坊的财银,这样的话题,的确很适合其开口。而语气里的咄咄逼人,彰显了长老派对于少壮派的敌仇。

    石秋道。

    “财务上少了七万七千两,会造成什么影响?”

    人事上,则从来是项少佟在管。

    项少佟把手一拱,看了一眼楚飞惊,实事求是地道。

    “因为月俸的缺漏,已有二百七十三个低层的人员从帮中脱离,不知去踪。”

    这些话俱是属实,这些话如磐石一样压在楚飞惊的胸口。

    石秋问道。

    “这些问题,你有没有想到?”

    楚飞惊道。

    “有。”

    石秋道。

    “知道引君坊会地动山摇,你有没有迟疑过?”

    楚飞惊道。

    “没有。”

    石秋忍不住拍案,忍不住站起,忍不住惊呼。

    “好!你好!不愧是刘徽宗的徒弟。”

    可很快,石秋又沉静似水,轻轻地道。

    “只是作为新坊主的开路舵头,你的所为、所作,却又让引君坊蒙受了太多的损失。”

    这是极为公正的话,楚飞惊甚至不能否。

    石秋道。

    “你可认错?”

    楚飞惊道。

    “认。”

    石秋道。

    “你以为该如何罚?”

    楚飞惊道。

    “我引咎。”

    说完,竟把一向别在腰间的一块汉白玉镶磨的牌令毕恭毕敬地递了出来。

    石松的眼里已放出了贪婪的光。

    这些在引君坊下位高权重的人,当然都知道,这块牌令就是能号令千人,为所欲为的引君坊的霸王令。此令一出,哪怕是众人推拥的坊主,也要听从。也唯有坊主和石秋一并的手谕才能凌驾于霸王令。

    这道牌令通常都追随者坊主,因为儿子还小,刘徽宗死前将霸王令传给了楚飞惊,这时,终究是要易主了。

    十多年的夙愿唾手可得,石松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彩。

    霸王令被楚飞惊亲手递在了前案上。

    楚飞惊转身,眼里赫然没有一丝不舍。

    石秋握住霸王令,晶莹剔透的白玉带着凉,沁手。

    石秋环顾,眸子一遍遍从石松、石豹、石风的身上徘徊,突然伸手一丢。

    这象征着至尊的权威牌令,竟被这人随手丢出去。

    牌令几乎就要坠在地面,碎成十几瓣。

    幸好段未瀚有在场独一无二的身手,才把牌令救出了水火。

    石秋正声道。

    “从此引君坊由段未瀚代为掌舵。”

    石松的脸都僵成了猪肝色。

    起先看着石秋将霸王令朝段未瀚的座位丢,还侥幸以为是脱手,现在命也下达,整个人都不由有一点抽搐。

    段未瀚懒撒地摸了摸头,却是把霸王令举在空中。

    谁也料不到段未瀚才接了牌令,就要下达旨意!

    可不论段未瀚接下去说些什么,除非是刘木舟和石秋联合否定,不然无论如何都要执行。哪怕是其当场要你自缢。

    段未瀚道。

    “现在正是危机的时候,青花楼在外虎视眈眈,我却只是个武夫,对于远交近攻什么的,简直不懂。墨雨堂前来结盟的事,依旧由楚飞惊负责吧,意下如何?”

    段未瀚用商量的口吻说出无须商量的命令。

    石秋并未有拒绝的反应,刘木舟甚至在拍手。

    楚飞惊拱手作揖。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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