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冥总算撑到了夜的寂寥。

    就连再浪荡的酒客,现在都难免要伴着醉回家。

    那些走不动的,就如同尸体一样,随便躺“死”在路旁,哪怕会在冬夜里被冷成冰雕,也是不在乎和不管了。

    剑冥悄悄从稻草里爬出来。

    浑身都因为冻而发青发紫,还有一层白白的霜丝在露出稻草的皮肤上覆盖。

    剑冥慢慢地向瘫软在地的几个“死”人走过去,脚步里,已不再有人的柔韧,却是同僵尸一般,每一步都硬邦邦的,十七八步路,竟走了一炷香,委实消耗了其不少体力。

    而这时,突然有人从醉酒中转醒,只见这人摇头晃脑,不断用手对着自己的眼窝揉动。

    剑冥稍略有些惊慌,想要矮下身,找个地方躲藏,只是如今的样子,如何矮得下来,于是只好被人发觉。

    这人本就是惺忪的眼,突然如同鬼魅一样和剑冥遇见,打着冷颤,一点点向身后的墙退却,到了退无可退的时候,更是被吓得晕阙过去。

    如此,倒是方便了剑冥。

    剑冥硬挺挺地走到几个人身前,开始从几人的身上剥窃。

    由一人头上拿了顶毡帽,由一人脖上抽了条围巾,由一人身上取了件大袄,由一人腿上扒了条绒裤,又由一人的脚上脱了双毛靴,最后由一个人的口袋顺了几两银子来。

    这才有一丝丝温暖,朝剑冥的身上缓缓聚拢。

    剑冥从新在一个有瓦有墙的角落躲避,对着自己僵硬的双手拼命地吹气。气息到了空中都成了白烟,倒还是把身体内仅有的暖传到了指尖。

    也就只有剑冥才能在这样的身体。

    当初桑陌林一战,看起来伤势惨重,连一只手的骨皮都有翻开,却不过修养了一两天,就带着绑了石膏的手,在吕慕青身边出现,而能赤身裸体在彻骨的寒夜里呆上几个时辰,更是令人目瞪口呆。

    剑冥已不用勉力站起。

    剑冥甚至能感觉脚趾都有了生机。

    剑冥活络起四肢和经脉,对于太过僵硬的地方,例如臂弯和膝盖,就花着时候揉搓,直到稍略发热,直到可以任意曲折动弹,才向着城门走去。

    现在是最夜,是白昼即将来临的最后一抹漆黑。

    剑冥挑在这个时候闯关,当然是因为最夜里的人,哪怕还睁着眼,恐怕都在瞌睡,脑筋里永远有一点酸重的感觉,让人无法从容行动。

    除非有极为残酷的自我抑制和训练,才能让一个人完全突破这样的困顿。剑冥并不认为这样的人物,引君坊会有。

    当然没有。

    有一个看守甚至因为讨厌夜底的烛光,将一块软布盖住自己仰头的眼瞳。

    可剑冥还是不能乱动。

    毕竟身体机能上,因为寒冻和夜的沉重,剑冥也无法有自己状态巅峰时的速度。

    而即便掠过了城池,倘若又引来了追兵,一定是得不偿失。

    剑冥的心开始有些焦急。

    因为最夜的时分太短,一旦天空开始发白,就连行踪都无法隐藏。

    而自己必须要在白昼来临的时候想出办法,否则无法度过第二个身无避所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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