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出于信任,还是林一七的演技高超,邢稻轻而易举的相信了林一七失忆的事实,还说什么“失忆不要紧,人醒过来就好,你再休息几天,等身体彻底恢复了,老哥就带你去抓那个打伤你的贼人!”

    之后的日子,邢稻来的次数渐渐少了,每次来,脸上都带着疲惫,捕快的工作果然不轻松,林一七在心中默默地想着,古时候可不像现代,有星罗密布的、完备的监控系统,警察们坐在监控室里,手指敲击键盘,就能得到绝大多数的案发信息。

    古时候办案,捕快们得不辞辛劳的前往案发现场,仔细勘察,不厌其烦的询问有关人员,从他们的证词里,找出蛛丝马迹,再结合人证物证,缜密分析,最终寻得一丝破案的契机。

    所以说,当捕快确实不容易。

    养伤之余,林一七偶尔走出房间,抬头望望湛蓝的天空,白云漂浮,时不时会有大雁飞过,在高炉、烟囱遍地的现代,自然环境可远不如古代这般美好。

    林一七深吸一口气,正准备返回房间时,木门哐啷一声被推开,邢稻气喘吁吁的走了进来。

    “稻哥,怎么了?”林一七笑着从窗台取出一壶茶水,放在了院子的石桌上。

    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再加上邢稻刻意的亲近,两人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熟络。

    “案……案子,有大进展!”邢稻狼吞虎咽的将林一七递来的茶水喝完,一脸兴奋的说道。

    “哦?”林一七坐在桌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

    “还记得百花楼里那个死掉的老者吗?”邢稻问道。

    “嗯,你和我说过。”林一七点头。

    “他的死因既不是刀伤,也不是剑伤,更不是因为脸上的淤青,而是……”

    “而是什么?”

    “毒!”

    “毒?”林一七稍稍坐正身子,提起了一丝兴趣。

    “那刀伤、剑伤看起来虽然严重,但伤口上并无多少血液流出,这说明是受害者死后,血液已然凝固,有人刻意划上去用来干扰我们视线的。”邢稻顿了顿,又喝了一口茶。

    “如此低劣的手法,岂不是画蛇添足?”林一七有些不解。

    “并非如此。”邢稻抬了抬手,示意林一七认真听:“根据我这么多天对案发现场的勘察,以及获得的情报分析,下毒者与制造刀伤、剑伤者,并非同一人,我在脑中模拟了无数次案发当晚的场景,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在刺客前来刺杀老者之前,老者已经被人下毒毒死了……”林一七喃喃自语道。

    “……”

    邢稻闭上嘴巴,惊奇的打量着林一七,这小子以前可没这么聪明……难不成失忆之后,脑子也变得好使了吗?

    “这样看着我干嘛?”林一七抬起头,发现邢稻一脸古怪的模样,哭笑不得的说道:“我只不过是根据你提供的信息,推测了一下案件发生的经过而已,有必要这么吃惊吗?”

    “话说,那个老者的身份还没查清吧?”林一七错开了话题。

    “嗯,感觉这个人就像凭空出现一样,完全查不到任何信息。”邢稻也没有在刚刚的事情上过多纠结。

    “并不是查不到,而是有人刻意不想让你查出来。”林一七微微一笑,提起茶壶,将邢稻身前的空杯倒满:“你得换个方法去查,不要动用明面上的手段,要用……”

    林一七故意停顿片刻,留给邢稻思考的时间。

    “你的意思是……”邢稻思索了一会儿,猛然抬头,眼底闪过一丝明悟。

    “嘘!”林一七故作神秘的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示意刑稻不要说出来:“知道了就赶紧去查呗,还杵这干嘛呢?我又不是什么国色天香的大美女。”

    “就你嘴贫。”刑稻笑着戳了戳林一七的额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大步朝外走去。

    “记得晚上回来给我带糖醋排骨,西街的那家,别处的我可不吃!”林一七趁着刑稻还未走远,大声唤道。

    “知道了,你小子没事也别瞎窜,给我呆屋里好好养伤!”刑稻大声回应。

    ……

    汴京城东有一条清冷的街道,就算是白天,路上也看不见几个行人,街道算不上繁华,但绝对是整个汴京城里最寸土寸金的地方之一,这条街道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柳月巷,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一个人尽皆知的典故。

    相传玥朝的江山,是由太宗柳阳与其兄弟柳月一齐打下来的,柳月无心帝位,主动向兄长请辞,带着家人一起离开帝都,做了个四处游山玩水的闲散王爷。

    柳月死后,太宗柳阳将他的家人全部接回汴京,划出一条街道,以柳月为名,赐给了他的后人,自此,玥朝便传下了这样一条规矩,凡不袭帝位的皇裔,都能在柳月巷得到一栋御赐的府邸,一来是为了缅怀先帝令人感动的手足之情,二来是便于集中监视那些动摇皇权的不稳定因素。

    普通百姓无事不会去柳月巷行走,朝廷官员就算是有事也不敢去柳月巷溜达,生怕被扣上一顶谋逆的帽子,久而久之,柳月巷成了汴京城里最冷清的一条街道。

    雕梁画栋的府邸,艳红色的大门上挂着一块巨大的牌匾,其上龙飞凤舞的写着齐王府三个大字,左右金砖红玉堆砌,其间碧瓦朱甍映衬,站在台矶下,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华贵之气。

    拾阶而上,迈过高高的门槛,映入眼帘的是紫檀木架着的大理石插屏,屏上刻着一幅气势恢宏的万里山河图,栩栩如生,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气势,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

    转过插屏,两侧是游龙般的长廊,通向四面八方的庭院,穿堂当中种着一棵巨大的梧桐树,像个大伞似的撑起一片阴凉,树荫下摆着一副石桌、石凳,身穿紫袍的中年男人,一手握着茶杯,一手捧着史记,坐在石凳上,举手投足间,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王爷。”黑衣白发的青年悄无声息的来到男人身后,恭敬的行了个礼。

    “张继林那个老贼最近可有动静?”齐王抿了一口茶,漫不经心的翻着手中的史记。

    “自那日他派驼鹰去刺杀李公公后,相府倒是平静了一段时日,昨日傍晚,一群行色匆匆的江湖人马驻进了相府,到今日午时,这些江湖中人从相府离开,分头潜伏在汴京城各处,我们探子正在密切监视他们。”白发汇报道。

    “哦?”齐王放下史记,随手拈起一片梧桐叶,语气玩味的说道:“呵呵,我那大哥可还没死呢……张继林呀张继林,你若要自寻死路,可怪不得我心狠手辣。”

    “小浩,你与那驼鹰交手,有几成胜算?”齐王话锋突然一转,笑眯眯的望向身旁的白发。

    “五成。”白发思索了一会儿回答道:“那天晚上去刺杀李公公的时候,我俩恰巧碰见了,我砍了他一刀,他刺了我一剑,算是平分秋色吧。”

    “那天晚上你受伤了?”齐王的眼中露出一丝关切,浓眉微微皱起,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了一丝埋怨的神情,轻声训斥道:“当时怎么不和我说?”

    “王爷日理万机,卑职这点小伤,不敢劳烦王爷挂心。”白发惶恐道。

    “早和你说了,在我面前无需以下属自称,你倒好,忘了个干干净净,当初我救你,就是看中你那桀骜不驯的性子,老虎失去了獠牙,还能让人感到畏惧吗?小浩,你再这样下去,让我如何放心将梦儿托付给你?”齐王语重心长的说道。

    “王爷……”听完齐王的肺腑之言,白发的眼眶渐渐湿润,回想起齐王这么多年对自己的照顾,一股莫名的感动涌上心头,白发双手抱拳,砰地一声跪倒在地,眼角流下两行清泪,高声道:“王浩知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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