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迟回了锦阳宫,锦阳宫里头已经全是安静了,陈嬷嬷早就自顾自的到里头去休息了,根本是没有在意这锦阳宫的主人回来没有。

    迟迟习惯了这一些,自然没有多说什么,到了屋子里,就看见阿韦还蹲在殿门外在等她,一听见动静,连忙是站了起来,可是似乎是站的太过迅猛了,连身子都晃了晃。

    迟迟三两步走过去,一把撑住她的胳膊,好让她没能摔了。

    阿韦咧嘴笑,又屈了屈膝盖,“殿下,您可回来了,是不是困的慌了?奴婢去给您打水洗脸洗手吧。”

    迟迟看了她一会儿,“这么迟了,你怎么不去休息。”

    阿韦挠了挠头,一脸迷糊的样子,“可是殿下还没有回来,总是要留个人等殿下的。”

    她动作很快的去打来了热水,又绞了帕子递给迟迟,“殿下,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吗?怎么夜这么深了还让您出去。”

    迟迟擦脸的手一顿,就说,“父皇找我有两句话说而已,倒也不是什么事儿。”

    她擦了擦脸,长长的发帘遮住了她眼底的神色,“我走之后,嬷嬷她们有说什么吗?”

    阿韦歪头想了想,夜太深了,她原本也就是困的厉害,这一会儿更是觉得自己的脑子都转不动了,迷迷糊糊的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嬷嬷说,这样夜了,陛下还找了殿下前去,定是有大事儿的,让人去给皇后娘娘回了话,但也不许旁人多问,嬷嬷等了一刻钟,见殿下一直不回来,便称累了,先去休息了。”

    迟迟点头,说知道了,然后就换了衣服上床去了。

    虽然夜很深,她也很困了,可是脑子里还在不停的在转,在想着今天的事儿。

    陈嬷嬷会给皇后去报信自然是早就预料到了的,皇帝在周妃那里找了迟迟前去,这信息量实在是太大,她没两日之后还要去护国寺祈福,想来皇后应该就清楚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儿。

    她原本打算让迟迟去和亲的事儿也就落空了,或许皇后今晚就会想到了。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周妃的态度,她怀念静妃,说起来没有一点嫉恨的味道,可偏偏是在迟迟问的时候变了脸色,似乎是不想叫她再多问了。

    还有今天陆城的话,他不是那种会看她可怜会提点她的人。

    可是今晚的一出出,一茬茬,似乎每一项都在指向着什么,但到底是什么,迟迟竟是一时想不到。

    她恍惚之间就要睡去,可是脑子里竟然是闪过了似有若无的一个男人细细的声音,那声音尖细不似正常男人一般,“只要殿下不再哭了,奴才就一定会有法子把公主留在陈国的。”

    他语气淡淡,似是轻而易举。

    迟迟挣扎入梦,再也保持不住清醒,只在睡进去的瞬间,她恍惚觉得,这事儿或许就是和说这话的人相干。

    是谁来着?

    曹汀愈漏夜回了自己的院子,季霖正在门口候着,比起迟迟宫里头人的漫不经心,季霖就表现的更小心翼翼一点了。他垂着头袖手站在门边,一看到曹汀愈回来了,就三两步的走到他的身边,替他接过手里的东西。

    “档头,大伴的人来过了,只说给您递来一句话,说是,成了。”

    曹汀愈点点头,又在灯前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头,季霖便说,“档头,可是要给您打水净手洗脸?”

    曹汀愈半晌没回话,季霖也就安静的站在边上等着。

    又过了好一会儿,只觉得夜上四更了,这会儿即便是睡下去,只怕也是没有一个时辰就要起身了。

    曹汀愈咳了咳,然后转头看他,“明日去给我报假,就说我病了,起不来身子了。”

    季霖也不敢抬头看他的脸色,低声应了,然后就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就觉得自己后背几乎湿透,明明曹汀愈也未说什么,可总觉得就叫人慎得慌。

    曹汀愈歇下,脑子里还在想事儿,可是旁的事儿也不过是想了一会儿,思绪就飞到了迟迟那里去,今夜后宫的事儿闹得很大,皇帝连夜去让锦阳公主前往周妃院子里的事儿,只怕是人尽皆知了。

    周妃虽然不受宠,可是这么多年都能在宫里保全自己,还能生下皇子,自然也不容小觑,若是她使劲儿了,迟迟的事儿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困难了。

    而迟迟也不是一个蠢笨的人,应当是很快就可以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再加上刚才陆城来的话,这事儿估计也已经是差不多就收尾了。

    他觉得心口熨帖,这里似乎还有那个小女孩扑在他怀里落下的滚烫热泪,她不愿走,他素来都知道。

    曾经能做的太少了,现在要把能做的全部都做了才是。

    接下来的几日,迟迟去了几趟周妃的宫里,但也没能那容易的就见到了周妃,她似乎还挺抗拒和迟迟交流的,倒是七皇子殿下,迟迟见过几次。

    他虽是脸色不好,但是还是眨巴着大眼睛去看迟迟,又去勾她的手指,“你就是我的五皇姐吗?”

    迟迟点头,他笑起来,“皇姐,皇姐好看。”

    七皇子不算聪明,但还算乖巧,平日里十分听话,原本就不是什么大毛病,只是他母妃吩咐他这样做的,他便也都一五一十的完成了,十分懂事。

    所以也不过就是喝了两日的药,也差不多就痊愈了。

    但周妃或许有些话是没有撒谎的,比如七皇子的确是十分寂寞这件事儿,他拉着迟迟的手指,一晃一晃的,“等辉儿好了的话,皇姐还会来看辉儿吗?”

    迟迟点头,“当然会了,只不过过几日皇姐要去祈福,或许有几日不在宫里了,等回到宫里,一定第一个来看辉儿。”

    这才是哄好了七皇子,他笑着摆了摆手。

    迟迟带着人往锦阳宫走,两个宫殿相距挺远的,迟迟想着既然是出来了,索性就从御花园过,也好是赏赏风景了。

    可刚到御花园没一会儿,就遇见了个不该是遇见的人。

    正是北阴王子,他远远就瞧见了迟迟了,但竟是没有要避让的意思,竟是就这样直直的迎了上来。

    迟迟咬唇,避了避,站到边上,“见过北阴王子。”

    刘楚琛见她就笑了,又隔空扶了一下,“公主何须如此,似乎每次见着公主,都是这般的守规矩呢。”

    迟迟笑了笑,“到底是礼不可废,不知王子来御花园,是所为何事呢?”

    她身边就带了个阿韦,难免的就放松了些,不必再摆出那些个惺惺的姿态来。

    刘楚琛手里捏了把扇子,此刻听她问,就打开了随意的扇了扇,“正是盛夏时节,想来好花都看了,本王在北阴的时候就听说过陈国这里的美景,难得来了,自然是不忍错过的了。”

    迟迟看了他一眼,“这是后宫所在之处,王子不该来才是。”

    “为何?”

    “免得冲撞了贵人。”

    “哦?公主殿下是埋怨小王冲撞了殿下吗?”

    迟迟笑了笑,“我称不上是什么贵人,所以才有这一会儿王子可以和我说的话,若我是贵人,只怕这会儿王子脸上也是会不好看了。”

    刘楚琛见她说话不似当日宴席之上,越发的觉得有几分有意思。

    可迟迟自然是不欲与他多做纠缠的,可是却突然想起那天的梦境,关于他和嘉和的。

    迟迟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突然说,“我知北阴地处北方,平日里尽是大漠孤烟直的胜景。”

    “是公主赞誉了,苦寒之地,没得什么美景。”

    迟迟掩唇,“大抵也是少见竹林森森吧?”

    刘楚琛想了想,“的确是少,不过小王也是听过不少关于竹子的传言,什么湘妃竹之类的故事。”

    迟迟点头,“王子不易在御花园中随意走动,若是想赏竹的话,不如是去北边的竹林里瞧瞧,那边溪水潺潺,竹子遮天蔽日,自然也有独特风景。”

    刘楚琛看着她,年轻的公主殿下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翘起了唇角,娇俏又美丽,叫人轻易无法移开目光。

    他想起之前陈国皇帝屡次提起的和亲之事,想想若是她的话,似乎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他后院女人众多,自然是环肥燕瘦都有,但如这样时刻转变面孔的小丫头,也还是有两分意思的。

    他勾了勾唇,“多谢公主殿下,小王一会儿就去看一看。”

    迟迟理了理鬓边的头发,语气轻飘飘的,“四季有时,早晚多是不同,王子若是喜欢,时常去看看,也是能瞧见一日日的不同和新鲜的。”

    刘楚琛又应了一句,迟迟见他听了,就行了礼又朝着自己的院子去了。

    阿韦有点奇怪,多问了一句,“殿下,您怎么对着这北阴王子挺热情的样子?”

    “热情,我有吗?”

    阿韦挠了挠头,“也称不上是热情,就是觉得……觉得和平日里的殿下不太一样了。”

    迟迟笑了笑,“有什么不一样的,我只是帮他而已。”

    “帮他?给他推荐地方赏竹子吗?”

    “差不多吧?”

    只是我给他推荐的地方是去赏美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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