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如此刻的表情十分的难看,她每走一步都是在脑子里头考虑,这事儿是否还有转机。

    倒也的确不能说是没有,只要她咬准了就是查不出来……可是这样的话就会连累她自己。

    眼下陈嬷嬷不在,若是这五公主殿下突然就使了性子,只说是她这般大张旗鼓的最后还没个结果叫殿下丢了人,那么她如何也没有好果子吃的。

    只这瞬息的功夫,阿如就已是下定了决心了,即便是这事儿传到了陈嬷嬷那儿,去到了皇后娘娘那儿,那也是该说她的选择是对的。

    毕竟自古以来,都有弃车保帅一说,那底下的小宫女们,只要她求情,必能从轻,到时候虽说是偷盗,但这也是不在宫中,不一定就会即刻打死。

    只要——阿如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只要是五公主殿下肯留情就好。

    她小心翼翼的侧目看了一眼迟迟,见她微微垂着头,神情也是和往常一般无二的,她便是稍稍放下了心,总归,总归这就是好欺负的公主殿下罢了。

    院子里头停了不少的人,虽说这次迟迟出门已经刻意的少带人了,可是还是跟来了这一院子的人。

    迟迟赶在阿如开口之前率先说,“其实说起来,你们都是伺候我的,但是其实我也未能一一认识你们,这想着倒是也还挺奇怪的。虽说你们是后面再被分过来给我的,但是既是入了我的锦阳宫,那么就是我锦阳宫的人了。我平日里少有和大家相处,却也不是说不想相处的缘故,今天既是有这个机会,那不如就先都介绍介绍自己,好叫我也认识认识?”

    阿如歪了歪嘴,拦了拦,“殿下,您这话说的,她们到底也不过就是伺候您的丫鬟罢了,哪里值得让您废这样的时间耽搁在她们身上呢?”

    她语气急促,“还是速速的将事儿查清楚了才好,一会儿殿下不是还要午歇么,可不要耽误了殿下的休息呀。”

    迟迟语气天真,叫人丝毫看不出来她的不对劲,“这有什么干系的,一日不午歇也没什么。再说了,人都到这儿了,难不成还能跑走了不成,阿如姐姐你何必担心。”

    阿如想不出旁的词来争辩,只是抿着唇,一脸不快的站在边上。

    可迟迟只当是没瞧见,如今是有这么好天大的好机会放在她面前,她如何也是不能错失的,若是丢了,那下一次还不知道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再找到呢。

    就算这一次未必可以和她所想的那样,直接完成,但只要是对她有点损伤,迟迟也觉得是足够了。

    她让人搬来一个圈椅,就坐在圈椅里面,然后撑了下巴,目光炯炯的看着她们,似乎她们说的每一句话她都会牢牢记住,一脸的认真。

    “你们便说说,你们今年几岁,入宫几年了,曾经伺候了哪个宫,可是有犯什么错或者是领了什么赏的,又为什么会被分到我这儿来吧。”

    阿韦给她倒了盏茶,迟迟慢条斯理的喝着,“你们只管是记得多少说多少也就罢了,我也就随意听听,只管是当彼此了解了罢。”

    阿如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起来。

    ——嘉和宫。

    二皇子在前厅已经等了有一会儿了,他表情并不好看。毕竟一个做妹妹的竟然让兄长在外厅等了这么长的时间,不管是说到哪儿去,也是她没有规矩,没有分寸。

    就在二皇子几乎是要失去所有耐心的时候,嘉和才慢悠悠的从里间出来。

    她倒是给二皇子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才说,“这样炎热的晌午,二皇兄怎么会上妹妹这儿来,可是有什么要事儿要说吗?”

    她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刚才妹妹在午歇,怠慢了皇兄,还请皇兄不要生气。”

    二皇子脸色顿时更加的不好了,“你乃天家皇女,如何这般惺惺作态,是个什么规矩,我看母后就是太惯着你了,才把你养成了如今这个无法无天的样子!”

    嘉和皱了皱眉,端正着脸去看二皇子,“二皇兄这话我不明白,如何就是惯着我了。我堂堂嫡公主,却也是不知道做错了什么,竟是说禁足就禁足,好叫后宫的兄弟姊妹看我笑话。我也没有一句怨言,关着也就关着了。皇兄是我的亲兄长,一进门未曾想着关怀我,不曾想过问问我可是吃好睡好了,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斥责!”

    嘉和假意的抹了抹眼泪,“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做的不好了,叫母后也厌恶我,如今皇兄也要厌恶了我不成?”

    二皇子一甩袖子站起来,看她嘤嘤的在哭,心更是烦了起来,“你哭,你竟是还有脸哭,若我是你,必不用等母后来关我禁足,自己都不再有脸出去见人了,你竟还哭!”

    嘉和便嚷,“究竟我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要自此无脸见人了?”

    “你自己做错了什么你不知道吗?”二皇子越发恼怒,“你左右就是要嫁给那北阴人,你可知他底细,你可知北阴山高路远,这一路上还未知有多少的困难,你是父皇母后金尊玉贵的养大的,如今不过就是禁足而已,就叫你如此为此,那若是真的去了北阴,你可知道这其中还有得是苦你要吃呢!”

    嘉和这一瞬间顿时就忘记了之前郑良和她说的所有话,只是不管不顾的嚷了起来,“即便是苦,再糟心的苦,也是我自己要受的。母后父皇,还有皇兄你,都说了爱我,怜我,依我,可真是到了这个时候,却也是无一人真的听我说,只管把我当个孩子罢了。”

    “你若不是孩子,都不会说出这样的戏言来!”

    嘉和落下泪来,“我是不是孩子,不该是我自己知道的分明吗?父皇如此,母后如此,就是皇兄你也是如此吗?你们只管是看自己觉得好赖,未曾想过我的心意吗?我是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欢他啊。”

    这下是真哭了,连日和皇后之间的争吵已经叫嘉和疲惫到了极点,其实即便是旁人不说她也是知道个清楚,皇后如此反对,一脸的不欲商量的样子,即便是她怎样哭闹,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了。

    可若是就叫她这般的撒开手,她又是如何都是不愿意的。

    嘉和还记得那天在竹林之中,有一片竹叶突然就落了下来,到了她的肩膀之上。

    而那位北阴王子,是那样的有理守节,他捏了一方锦帕,隔着锦帕去把她肩膀上的竹叶给摘走,末了还对她微微一笑,“瞧这竹叶,可真真是唐突佳人了。”

    她越想着,心里就越是酸,越是难受,凭什么,凭什么她求都求不来的东西,竟是就那样被锦阳弃之如敝屐!

    二皇子见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可见是真的伤心了,到底是自小看着她长大的,心里难免就有点难受,忍不住去抚了抚她的脑袋,“嘉和,哥哥不会骗你的,母后也是,我们都是为了你好。”

    嘉和不说话了,只是一味的哭。

    二皇子便又说,“我知道,如今你定是觉得那北阴王子人长得俊秀又巧舌如簧,我也是见识过两次,的确没有几个姑娘家可以抵抗的主的。哥哥都理解你,那你也听哥哥说些话,不要再哭了好吗?”

    两人嫡亲兄妹,关系自然是旁人谁都比不上的,如今一声哥哥,几乎就要把嘉和给说动了。

    二皇子叹了口气,便说,“若你真的要嫁去北阴,你可有想过,北阴王子想要娶你吗?他是王子,想娶谁就是北阴王都要依着他,想来也不会接受父皇的强塞的。”

    嘉和愣住,“他……连锦阳都要,那不成,还不要我不成?”

    “你怎么一样,你是嫡公主,过去就是尊贵非常的,而锦阳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庶公主,他可以怠慢她,却是不敢怠慢你。”

    二皇子见这个妹妹天真的样子,也是觉得好笑,“再有,你告诉皇兄,你可以接受你这么喜欢的这个北阴王子,他的后院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吗?”

    这个嘉和之前就被皇后劝说过,可是郑良是这样说的,“公主难道不相信自己吗?您是陈国的嫡公主,又哪里是哪些个杂碎可以轻易攀比的,到时候真的进府了,她们也不过都是昨日黄花罢了。”

    但这样的话嘉和不敢和二皇子说,若是二皇子知道她有这种念头,指不定又是要斥责她没有嫡公主的自我坚持了。

    她只是抿抿唇,一脸不欲答话的样子。

    ——护国寺。

    “奴婢今年十七,进宫已是五年了,原本是在裕太妃的宫里伺候,后来太妃移驾了皇陵,未能跟着去,便闲了下来,再由管事公公指派到了殿下这儿。原本在裕太妃的宫里也不过就是做些洒扫的粗活罢了,并没有什么训斥或者奖赏的。”

    迟迟点了点头,她余光看了眼阿如,见她眼睛等下,唇角微微上扬。

    她顿时便明白了——怎么,是打算好了推这个小宫女下水,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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