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上百弟子,皆神色肃穆。
    孟长善本想趁着乱,闯入禁地里看看,可在这里一站,不知怎么的,就有点不敢动。
    前面几个弟子开始都压低声音说话,没多久,声音却是越拔越高。
    “长老,如果有需要,请您别瞒着我们,我们都是雪山弟子,当年入门拜祖师爷时,大家都发誓要永镇魔怨,矢志救世的。”
    “对,长老,我不怕,让我试试去帮梦然师伯,要是不行,我自己死在寒潭里也无怨!”
    “闹什么!”
    徒欢本来就很着急,让这帮弟子们一堵,更是头痛,“这天还没塌,塌了也有你们师伯师叔,轮得到你们逞英雄?都回去做功课,好好练功,管好你们那些师弟师妹师侄们是正经。”
    一众弟子踟蹰不肯走。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了,魔怨以前从没有暴动得这么频繁。”
    “我从没见过魔怨,可我祖父见过,他那时候还小,在咱们雪山派做帮厨,曾见过一次魔怨爆发,破开封印的场景,当时整个半个雪山都被黑气笼罩,雪山弟子前赴后继,死了一百二十九人才把魔怨又镇压回去,时至今日,我祖父每每提起此事都泣不成声……若是魔怨再次爆发,那……”
    “那我们也愿为之赴死。”旁边一看起来大约十五六岁,深蓝色道袍的弟子,走出去一步,对徒欢道,“师兄,我不怕死,早做好心理准备了,梦然师兄不是已有处理之法,教给我,也让我试试。”
    徒欢一噎,看着自家师弟亮晶晶的眼,哭笑不得:“你个小毛孩,知道什么生死!”
    生死间有大恐怖,也就是这帮小孩能诚心正意地说这种话。
    何况,寒潭那地方,又不只是区区一死。
    “忙着呢,别裹乱,都回去!”
    徒欢着实没心情和自家这帮小家伙们纠缠,“馨儿,别愣着,带他们走。”
    孟长善目光闪烁,不停地往里面钻,踮着脚打量禁地入口。
    说是禁地,其实没有什么铜墙铁壁,连门都没有,把它当禁地,它就是禁地,不当回事,也不过是自家后花园罢了。
    此时人多,不好闯,可他探清楚地形,想进去也轻而易举。
    徒馨连忙过来,连说带劝地把一众弟子哄回去,一眼看到孟长善,揪住他一起走。
    “往日觉得你小子比周淼丫头沉稳,怎也这般喜欢热闹,迷踪步练好了吗?拔剑拔了多少次?今日早课做好了没有?都没有还敢来看热闹!”
    徒馨一边摇头,一边把孟长善提溜去静阁。
    新晋弟子们头五年,每日都要去静阁上早课,学门规戒律,也学雪山派历史。
    弟子们入门之前,雪山派的宣讲使便与他们说得清楚,雪山内门弟子担负重责,说不得什么时候便要因魔怨而牺牲,若是不能接受,雪山派绝不留人。
    不过说明归说明,新弟子们还是很难了解魔怨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些都是入门后才详细解释。
    静阁门口,一身略显陈旧道袍的老道,瞧着孩子们跟赶鸭子似的被赶进去,就忍不住唉声叹气。
    “要我说,你们雪山派都是骗子,说是提前说清楚了,可一帮小的五六岁,大的十一二的娃娃,能知道什么?还不都懵懵懂懂,由着你们说白就白,说黑就黑!”
    静阁负责讲学的弟子们尽皆苦笑,到是不敢反驳。
    老道摸着灰白的胡须,也不进门,就在后门叹气:“将来你们就是去做贩夫走卒,也比入这破地方好,进了雪山派,生死不由人了。”
    他一连道了三遍不由人,调头步履蹒跚而去。
    孟长善一个激灵,死死盯着那老道的背影。
    终于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他入雪山派来,所见所闻,处处光明,可他不信,爹爹那么恨的地处,把爹爹害死的地处,怎会没一点黑暗?
    “梁,大庸三年,魔怨侵扰蕲州,整个蕲州十室九空,血流成河,大地一片焦土,处处如魔域一般,末世景象,但凡见到的,无不惊惧骇然。”
    “幸有樵夫辛言挺身而出,舍身束魔,经我雪山派祖师紫光真人帮助,入我后山寒潭,从此魔怨被镇,世间太平无事。”
    吹嘘!
    沽名钓誉之徒!
    孟长善低头坐着,暗自腹诽,努力让自己入耳不入心,反正不能当真。
    “雪山派镇压魔怨多年,屡有弟子牺牲,直到十年前,门主青云真人次徒叶梦然,舍身入寒潭,束缚魔怨十年,不出禁地半步,苦思消磨魔怨之法。”
    “叶梦然天纵奇才,由本门‘昭明’心法,改创‘辞命’心法,以自身为囚笼,十年来日日不停歇,围困消磨魔怨,至今已有成效,也许不需太久,咱们雪山派弟子,就都可以散去了。”
    孟长善眯了眯眼:叶梦然?害父亲之人便是他?
    什么魔怨,什么寒潭,能有何了不起!
    孟长善下定决心,要练好武功,去杀了叶梦然,接下来好几日,他一边习武,一边打探禁地的情况。
    如今全雪山派都关注禁地,他的打探也没人觉得奇怪。
    除了打探禁地,他还打听薛羽。
    薛羽之事发生不久,门中好些年轻的弟子也知道,提起来自然没有半句好话。
    他曾造下杀孽,当时死得无辜之人有许多,碧游宫的人正好撞上,也救下了几个。这些人也有就留在碧游宫的,每每提起薛羽,自是恨得咬牙切齿,时常怒骂。
    雪山派的弟子们也就难免听到些消息。
    孟长善越听越气,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什么背信弃义,移情别恋,还滥杀无辜!
    爹爹,爹爹怎么可能如此?
    夜深人静,月色朦胧,孟长善有些茫然,又有一丝不安,可一回神就羞愧,他怎能……信这些?
    一时肚子里全是怒火,在脑海里把雪山派上下都摔打千百遍。
    睡在对面的小师哥悄悄走过来,给孟长善掖了掖被子,摸着被子凉,又给他搭上一条毛毯。
    孟长善:“……”
    他只去报仇杀了叶梦然,还是不要火烧山门了。
    上山之前孟长善特意去研究过,怎么放火,什么时候放火烧得更快更旺。
    此时这等心思却是全然不见。
    雪山派里,大多数都是好人,这么多年轻的弟子,十年前还是小孩儿,想必与他父亲无关,他也不能胡乱迁怒别人。
    屏息凝神,又等待许久,等到对面的小师哥睡着,旁边的冷越也呼吸深沉,孟长善悄悄从被子里钻出去,推开门,小心翼翼地沿着自己看好的路线,穿过后园,直奔禁地。
    孟长善轻功练得不错,运气也好,胆子又大,今晚正好赶上叶梦然想吃宵夜,禁地里灯火通明,好多人进进出出给他送吃送喝,值守的护卫就有些放松。
    他还真被当成送饭的小弟子,在护卫的眼皮子底下顺当溜了进去。
    毕竟,禁地又没金山银山,谁闲着没事会想混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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