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冬日

    小冬亲手将汤捧来,揭开盖,秦烈深吸口气:“好香。”

    小冬先盛了汤奉给安王,又依次给张子千,秦烈,沈静都舀了一碗。

    “这是小冬妹妹亲手做的?”沈静问:“那我可得多喝一碗。”

    “嗯,材料是旁人切的,我也就看着火,别的什么也没做。”

    安王尝了一口,问:“里头放了樱桃?”

    小冬点头笑着说:“是,父亲舌头可真灵。”

    沈静微微疑惑:“这时节还有樱桃?”

    小冬解释说:“不是鲜樱桃,是趁新鲜时腌渍的,盛在坛子里头,平时当零嘴儿吃,厨房还拿来做点心,我试着拿来煮汤了。前些天我还拿桃干炖肉呢,可惜不怎么好吃。”

    “怪不得一股清香,回味也泛甘呢。”

    小冬看他们都喝了,自己也坐下来尝汤。

    嗯,一点都不腻。安王平时食素更多,不爱荤腻,这汤应该还合口吧?

    安王站起身来:“你们慢慢吃,我先失陪了。”

    小冬连忙起身过去:“父亲,我陪您回去。”

    沈静他们三人站起来相送,安王摆了摆手:“坐吧,别辜负了今天这好酒。”

    小冬接过斗篷给安王披上,自己也穿上一件拼八锦的氅衣。出了门,安王说:“走一走吧,消消食。”

    “也好。那咱们去梅林转一转?梅花儿都开了。”

    冷风吹来,小冬摸了摸脸,觉得微微烫热。

    “今天真是高兴,一直没收着哥哥的信,父亲也悬着心吧?”

    “嗯,给你信上都写什么了?”

    “写天气很冷,铁甲都冻住了。”小冬穿的这么暖和还觉得冬天难熬,真不知赵吕在那里怎么受罪的:“对了,哥哥还给我用骨头刻了一个小猴儿,说是补今年的生辰礼物。往年他送我那么些好东西,可我觉得今年这件最特别。”

    池塘里都结了冰,离得远远的,已经能闻着梅花清幽的香气,风吹来时只觉得那香气清透幽寒,沁人心脾。再朝前走,转过假山,便看到一树老梅花,枝干虬劲,花朵雅致。

    小冬撷下一朵来嗅嗅,笑着别在襟口的扣子上。

    “下回做衣裳,就让她们给我做梅花扣的。好看么?”

    安王笑着赞:“好看。”

    小冬扶着安王再向前走,轻声问:“父亲,那张子千……”

    “唔?”

    “我……以前是不是在别处见过他?总觉得有几分熟悉。”

    安王眉梢微挑:“你见过?”

    小冬本来有几分疑惑,现在却可以肯定的点头:“一定见过,只是……想不起来。”

    安王掸了一下她的鼻子尖:“想不起来就慢慢想吧。”

    噫,这是做人老爹的态度么?太不负责任了!

    不过既然安王能那样信任他,想必不是外人……嗯,看他的年纪,说是安王的私生子也有可能啊。

    “还记得前年冬天,咱们一起赏梅,画画,作诗,还召了秦女来唱曲,她唱的落梅真好听呀。”小冬摇摇头:“可惜她师妹逊色多了。嗯,我记得那会儿哥哥摘了梅花煮酒呢,还有……还有赵芷,那天赵芷也来了。

    小冬顿了一下,接着说:“现在哥哥肯定没这闲情啦,真不知他回来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儿。是象威风的大将军呢,还是象化外野人?”

    “你这丫头,就不盼着点儿好么?走,到亭子上头坐坐吧。”

    “好。”

    亭子建得高,从这里能看见远远近近梅花,香气愈发清远缥缈。闭上眼,只觉得人陷在香风层云里头。倘若不怕冷在这儿睡去,只怕梦也是香的。

    “他们三个里头,你觉得哪个更亲近?”

    小冬微微一怔,安王拍拍她的手:“你哥哥不在,你要是闷了,可以找他们说话,出门的话,也可以让他们陪着。”

    小冬忍住吐槽的冲动。

    她还敢找他们说话?还出门?胡氏都恨不得拿链子把她拴起来。

    “我不闷,要学的东西多着呢。”

    安王笑了:“你今天煮的那道汤就不错,可见是长进了。”

    小冬想了想:“嗯,沈静哥哥博学多才,脾气也挺好,不过他已经出仕了,可没那么多闲暇功夫……”就是好得不太真实,象一件精美的芑术品多过于象一个真人。而且他现在是住在族叔家中,小冬倒不是觉得他非得住在安王府不可,只是觉得……嗯,反正不是那么亲近。

    “我和张子千没说过几句话,再说他是父亲得用的人,我若找他陪我做些不当紧的消遣,未免大材小用。”

    安王点点头。

    “秦烈……”小冬一时竟然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人才好。平时沉稳得象个老于世故的人,有时候又童心未泯,做出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来。比如送她的那只猫,还有其他好些事儿:“秦烈哥哥应该是个有本事的人,身世坎坷,赤手空拳的打出一片事业来。他一开始竟然不告诉我四海聚宝就是他开的买卖,父亲你也不和我说。”

    安王一摊手:“我还以为你早已经知道了。”

    “父亲你怎么能这样说。”小冬扯着他一通摇,把安王摇得连连告饶:“好了好了。我听福海说,最近你往账房去了?”

    “嗯,我想看看咱们府里头每天的吃喝花用,福管事就给我看了。”

    “能看懂么?”

    冬扳着手指说:“内府送来的柴薪果品不算,父亲有禄米,可咱们府还是要买柴买粮买菜的,外头厨房一天少说要用十几斤肉,菜蔬米粮更多。父亲厨房这边厨房的账我没看,我的小厨房一天三顿饭食加宵夜加点心什么的……花的钱也不少……”小冬微微低下头:“平日光看书上说膏梁纨绔,却想不到自己身上……”

    这就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光瞅着别人黑了。

    “怎么,觉得自己奢侈挥霍了?”

    小冬点点头。

    “那你算没算过,你每年的俸银够不够你花用的呢?”

    小冬在心里算了算:“嗯,衣裳这些不算进来的话,吃是吃不完的……”

    “这不就结了?你这孩子老实胆小,挥霍奢侈这些事你也干不出来。比起旁的府里头动不动吃什么雀舌羹金丝脍,一顿抛掷几十两银,你这只能算是穷丫头了。”

    小冬失笑:“雀舌羹又不好吃。”

    “唔?”

    小冬说:“我在太后娘娘那儿吃过,是旁人孝敬的,娘娘问我喜欢不喜欢,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吃,还不如哥哥有回带我去东市,在街头吃的炖肉羹呢,那个才二十文一碗,比雀舌羹好吃多了。”

    父女俩说了一阵闲话,安王去歇午觉,小冬回书房去,那边还没散场。张子千的脸也红了,沈静则干脆已经到一边榻上去歪着了,身上盖着张薄毯。

    “咦?他怎么……”

    张子千笑着说:“刚才我们重温了酒,他又陪了两杯,就成这样了。”

    小冬探头看看,见他睡的很是安稳,也不担心。

    秦烈指了指一碟蒸糕:“小冬妹妹可饱了?倘若不饱就再吃点儿。这个蜜糕不错。”

    小冬捏了一块,看到桌上散着的签子纸阄,问道:“你们行令了?”

    “行了,可惜你没赶上。”

    “做诗了没有?”

    “可别,我哪做得来。”秦烈摆摆手:“我输了就喝酒,沈静倒吟了一首七绝,子千也对了一联。”

    小冬笑着说:“幸好我不在,要不也出丑了。”

    “你要输了,就罚你给我们再做道菜来。”

    她看看屋里三个人,不觉又想起刚才安王问她的那话来。

    好好儿的,为什么问这个?

    ……难不成,安王想在这三个人里……

    肯定不是。

    安王是很开明,可是哪个开明的老爹也不会这么做啊。

    何况,沈静好象已经定过亲了。

    前些天沈芳来时提过,沈静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还带了一些河东的茶叶,腌肉,冻糕,家酿酒什么的来,小冬的回礼非常实用——四匹缎子正好裁过年的衣裳,四篓炭,剩下全是吃的东西。沈芳谢过她:“多谢多谢,你这可解了我的急了,临到过年炭和菜又贵又不好买。连以前天天从门口过的货郎都不来了,想买把线都得跑老远。”

    小冬说:“今年家里只有我父亲两个人,这个年肯定过得冷清,芳姐你们要是得空就过来,能小住更好,人多也热闹些。”

    沈芳笑着说回去就和丈夫商量一下。

    沈静醉得回不去,秦烈喝得脸红扑扑的,大步稳健地走了——他不走不成,胡氏就算没有亲至,她手下的精兵强将可不是吃干饭的,把他盯的死死的。

    小冬回去把赵吕的信又看了一遍,手里握着那个小猴儿,一时笑,一时又怅然出神。胡氏讨过去看了看:“刻的可真好,世子真是到哪儿都不能忘了妹子。收在哪儿?”

    “给我那个芙蓉盒子。”

    胡氏把那个大红刻芙蓉花的盒子拿了过来,小冬将猴儿小心翼翼放进去。

    没有几日却听说一个消息。

    说皇上有意给六公主指婚,已经有了人选了。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沈静听说是名单榜上的第一名候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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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一年就过去了……真舍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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