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们去送宾客,韵宜扯了扯花溪的衣袖想叫她与自己一路,不想花溪被萧氏唤住了:“累了大半天,你们都歇着吧。花溪,你陪我进去。”

    花溪应诺,走过去扶着萧氏进了屋。

    茶香伺候萧氏到里间换了衣裳出来坐到榻上,花溪从兰儿手里接过酽好的茶递到萧氏手里。

    萧氏呷了一口茶,将茶盅搁在小几上,说道:“上次看你打的络不错。刚好前两日王妈妈从库里翻出了些去年进贡的彩丝,你回去给打两幅五蝠络,再弄十条长命缕,留着端午节时候用。”

    打络、编五彩长命缕都不是太麻烦的事。况且是萧氏开口,花溪自然都应下了。

    萧氏又道:“听马嬷嬷说你们姊妹几个你的绣工最好,她那手双面绣的绝活就你学得似模似样。端午过后便是平王的双十寿诞,恰逢要行冠礼,这次的礼物得好好准备准备。我正想给礼单里加一幅绣屏,正愁没个合适的人,就你来吧,如何?”

    虽是询问,但语气十分肯定。

    花溪一寻思,也没回绝,应道:“送给平王的自然不能马虎,送寿字不大合适,不若山水屏风。只是这尺寸需用多大的,还得老夫人您拿主意。”

    萧氏点头同意,“山水大气些,也符合平王的身份。本来山水屏风尺寸大的要气派些,不过算日剩下近两月,怕是来不及,我看不如做四幅一尺长两尺高的双面绣,做个四联炕屏。”

    绣山水,劈线更为细致讲究,要绣出随光线变化的起伏山峦和亭台楼阁,耗时可不短。四幅两尺高的双面绣,两个月不到点的工夫她哪里能绣得完。萧氏分明在刁难自己。

    花溪静坐不语,萧氏皱眉问道:“可是有什么为难的?”

    花溪答说:“老夫人,给平王的寿礼马虎不得,花溪自当用心准备。只是花溪的绣工比起马嬷嬷和府里的绣娘们来却是不及,加上时间紧,怕最后赶不完,耽搁了府里送寿礼。”

    萧氏轻轻摇摇头,“府里的绣娘不会那双面绣,请绣楼里的做怕传扬出去,若是请马嬷嬷代劳却是不大合适……”

    花溪心思一转,忙道:“三哥的画画得好,让三哥画几幅山水,您给定四个画样,花溪绣两幅,另外两幅让给其他姐姐,由马嬷嬷在边上指点着定出不了大错。这屏风成了那就是府里各位姑娘和少爷的一片诚心,想来平王也会喜欢。”

    萧氏微微抬头看了看花溪,见她一脸坦诚,点点头,“就依你说的。回头我让王妈妈去跟马嬷嬷和远哥说一声。另外,你再挑两样香品做寿礼一并备上。”

    花溪应诺,萧氏又叮嘱了一句:“这段时间既然事忙,没事你就留在府里不要出去了!”

    “是!”花溪福福身退了出去。

    刚出荷香院,转到小径上,就看见素馨站在不远处走来走去,像是在等人。花溪唤了一声,素馨见是花溪,忙迎了上来。

    “花溪姑娘,你可来了。我家姑娘让我在这里等你,请您得空了过去一趟。”

    “现下无事,这就去吧。”

    花溪随素馨去了晓风园。慕韵宜已经换下了笄礼上的正服,穿了青色杭绸小袄坐在炕上看书,见花溪来了,招呼上了茶便把屋里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老夫人寻你去说了什么?可曾提起萧五?”韵宜直接问起花溪在荷香院的事。

    花溪微微一愣,将萧氏让给平王备寿礼的事说了。

    韵宜听到最后,蹙起的眉头舒展开了,拍拍胸脯松了口气,对花溪道:“老夫人就给你了这么多活计,看样就是为了让你不出门。”

    花溪疑惑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韵宜压低声音说:“我前些时候下帖请萧五过来观礼。萧府的人说她前些身不好,未必能来。我还以为她是病了,今儿才知道……”

    抬头看了看门口,往窗外瞄了瞄,韵宜才继续道,“她上个月小产了。”说完,韵宜脸微微一红,毕竟是未出阁的闺女,私下议论这些事总是有些难为情。

    花溪恍然,“难怪萧五的脸色那么差。”

    “可不是嘛。”韵宜唏嘘,“好好的人瘦成了那样,真是作孽。还有件事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总归你现在也是慕家的人,多知道些以后去别家做客遇上了,心里也好有个底。”

    韵宜将三爷慕继仁和泰王侍妾小舅争风吃醋的事略略说了说,又道:“……泰王还特意给那舞姬赐了个‘姒’字,王府里都唤她姒夫人。听说她和萧五前后脚有了身,不过萧五后来却小产了……”

    花溪顿时明白了萧五今日的意思,心冷哼,长相合适,年纪小好拿捏,萧五倒是想得周全,诓我进府为她固宠,就不怕引狼入室。

    花溪的目光一时间冷了下来,韵宜扭过头来正好撞上,心头一颤,吓了一跳。

    “花溪,你,你没事吧?哎,今日萧五让你陪着出去,可是说了什么?”

    韵宜的感觉很敏锐。

    花溪敛了心神,笑着说:“我没事。萧五姐姐今日也没说什么,就说她平日里没事,闷得慌,让我得空了去王府转转。不过听四姐这么说,花溪定是不可能去了。”

    韵宜的脸色一变,低声呢喃了句“没想到她真是病急乱投医……”复又抬起头,拍了拍花溪的手,“我就怕她找上你,还正愁怎么给你说呢,不过老夫人这派了活儿,倒是有了现成的理由。泰王府的那些事还是能躲则躲。”她不好意思明着告诉花溪,泰王喜欢西夷女,花溪的长相又有七分像西夷人,又有大华女的柔美,怕是正合了泰王的喜好。不然当初府里也不会想送她去泰王府……

    花溪没说话,端起茶杯饮了一口,“今日笈礼没想到能请来林夫人,我看姐姐也是个有福气的。”

    提起今日笈礼,韵宜很满意,抿着嘴笑得欢快,“是啊。多亏了姑母!我开始还有些忐忑,林夫人是有名的才女,知书达理,我还生怕自己做不好,惹了林夫人不快。可今日见着林夫人才知自己多虑了。林夫人和玉夫人一样,为人和善可亲,不愧是母女。”

    “四姐和玉夫人相熟?”

    提到玉夫人,韵宜不知想起了什么,俏脸一红,讷讷地点点头,“原来不识得,是这次清湖诗会初识的。玉夫人采出众,我是仰慕得紧。没想到在诗会上……竟然遇见了,聊了几句,甚为投契。当时冒昧请了玉夫人来观礼,没想到她满口答应了。等听姑母说请了林夫人,我还说世上巧事都遇到一起了。对了,听说你和玉夫人也识得?”

    笈礼前韵宜在东次间等着,没听见玉夫人向众人解释,后来听素馨回来说起,便想着问问花溪。

    花溪只说在普济寺上香歇息时候分在同一个院里。

    “哦,我说开始怎么只看见承郡王带着杨夫人过来。论诗才,杨夫人可远远不及玉夫人名气大。原来那日玉夫人是从普济寺赶过来的啊。”

    “许是有事才到寺里去的。”花溪点头,想起当时玉夫人的口气,好像是为了张图跟承郡王闹别扭躲到翠屏山上去的。后来那丫鬟提到杨夫人,她才决定离开去清湖的。

    “玉夫人今日席上还邀我改日去郡王府,听说也请了你,到时候作伴一起去。郡王府在东华里,和洛东王府在一起,那边有许多卖古董字画和古籍的店铺,时不时还能淘换到前朝大家的真迹。你也喜欢看书,到时不妨去看看。”

    难得见韵宜如此兴奋,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承郡王和洛东王是邻居,去郡王府说不定能碰上洛东王世。一次偶然帮忙就算了,自己可是既不想搅合到泰王府的事里,也不想再掺和韵宜和洛东王世的事。

    花溪摇摇头,“我怕是暂时去不成了。我这还要忙寿礼的事。四姐去时记得替我向玉夫人致歉。”

    韵宜这才想起花溪还要绣屏风,忙说:“瞧我这记性,你刚刚说了没一刻,转头我又忘了。还是寿礼的事要紧,去郡王府以后还有的是机会。”

    花溪与韵宜又聊了两句,便回了栖霞园。

    刚坐定,红柳就拿了本书进来。

    “刚刚姑娘没回来,澜波馆的司画送过来的,说是承郡王送到府里来给各位少爷、姑娘的清湖诗会的诗集,三少爷给您留了一本。”

    又是承郡王?这些日,这名号出现的频率有点高。

    花溪接过诗集看了看,青蓝色封面,上书“清湖集选之四”,圆转流利,颇有几分右军风骨。

    打开书页略翻了翻,书里收录的都是此次清湖诗会上的佳作名篇,其还有修远、玉夫人和韵宜、韵琳的诗作,花溪略读了读,韵宜、韵琳的虽然不错,但比之玉夫人的相去甚远,收录其略显不足。

    看了一会儿,王妈妈来了,与花溪说了说屏风的用料选了紫檀,又道已与马嬷嬷商量过了,花溪绣两幅,韵欣、韵琳各绣一幅。

    “至于画样的事,奴婢不在行,老夫人的意思让您和五姑娘、姑娘先与三少爷商量着,毕竟东西要你们三位姑娘动手绣,别人选不合适。”

    “劳烦妈妈跑一趟,那我去找五姐、姐一起去三哥那里。”

    花溪送走了王妈妈,想着时间紧,就换了身衣裳去寻韵欣、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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