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御又看了一会儿舆图,这才转回了内厅之中,翻阅着这些天来洲内寄送过来的各类文书。
    恽尘还在闭关修习道法,玄府中日常事宜由明善暂时负责处置,只是一些难以决断的事情才会送到他这里来;还有一些就是涉及监察事宜的公文了。
    大约处理了一个上午,他把文书差不多都是批阅好,又命人把玄合境的玄修唤来交代了几句,要他们勿要松懈,并且要求加强四周戒备。
    经过这一次成功突袭霜洲之后,如今他的威望颇高,没人提出反对意见,都是遵照他的吩咐下去安排。
    张御见众人离开后,司武彰却是一个人留了下来,就问道:“司道友可是还有什么事么?”
    司武彰对他一拱手,道:“有一件事需禀告玄正,前些时日我乘常道派派去与外洲交通的修士自外回返,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一名自称是自外洲而来的同道。
    当时因为突袭霜洲在即,我就没为这件事来打搅玄正,只是把他安置在了乘常道派原来驻地之内,让与他一同归来的两位弟子待在一处,可是这次回来之后,我发现其人已经不见了踪影,问那二人,也是不知其人去向,不知是否要派人搜寻?”
    张御考虑了一下,道:“那便不用去理会了,其人若是往洲内去,那终归是会出现的,若在洲外,那随他如何。”
    现在是战时,青阳上洲内可不是修士能随意穿行的,处处都要检验身份,且若是在洲中遁空飞行,那么一定是会被巡游造物发现的,而其人若只是在域外存身,那他们既管不到,也那个工夫去管。
    霜洲辖下的独州中心城域之内,一处连通地面泊舟天台分开半弧形的金属遮盖,随即便有一艘灰白色的梭形舟倏地飞驰了出去,很快纵去了空域之中。
    乌中候双手张开把住扶手,后背笔直的坐在主舱之内。
    在得到了源念之后,他感觉浑身上下满是充沛的力量,不止是这样,连神思都是无比清晰敏捷,他觉得现在随意一伸手,就能摁死以前的自己。
    主舱一侧的随从这时离开嵌有晶玉的座台,走了过来,抱拳道:“中候,根据我们在洲内线报,那位张玄正仍然驻留在原先方台道派的驻地之内,这几日大概都不会离开。”
    乌中候道:“知道了。”
    他目光深沉,根据霜洲内的看法,这一位威胁实在太大,如果继续让其停留在域外,那么霜洲绝无可能再向前迈进一步,而与神怪约定的计划也难以实施。
    所以这一位必须要设法解决,而且要尽快!
    现在张御还逗留在洲外,这是一个好消息,毕竟其人若是回转了青阳上洲,那他就只能在外等候了。
    梭形飞舟行有四日之后,随从言道:“中候,还有半天路程就要到那方台驻地了,前面可能已有修士在巡游,我们们必须减速了。”
    乌中候道:“这里附近还有我们的驻地么?”
    随从道:“没有了,之前的驻地已是全数被那些修士摧毁了,后来也未见有人手调拨过来,现在我们在荒原上已经得不到任何帮助了。”
    乌中候道:“那就先去此前约定的地方,把东西交换好了再说。”
    随从立刻应声称是。
    飞舟再飞行了一个夏时,便伸出撑脚,在一个风化的奇形沙岩前落了下来,舱门旋开,乌中候和随从走了出来,随从取出一枚晶玉摆放在了地面之上,而后就见上面道道光芒闪烁着。
    大约两个夏时之后,自南远远飞来一驾昆图飞舟,并且在他们面前停下,自里走出来一名下巴刻着金属条的造物人,面目普通,看不出什么特点,腋下则夹着一只文袋。
    他看见了乌中候,便踩着荒原上细碎的砂砾走了过来,道:“我奉令将物件交给霜洲来使。”
    乌中候示意了一下,他身旁的随从上前接过,随后翻了翻,抬头道:“只有这么多么?”
    那造物人道:“最近玄府似是发现了什么,引得两府现在在严查与洲外的交通往来,能送来这些已是不易了。”
    乌中候道:“又是玄府么?”
    造物人道:“是的,玄府现在归并合一后,已然不同于以往了,洲内也不得不重视玄府的意见。”
    乌中候看了看他,道:“你不像是一个造物人。”
    造物人认真道:“我是人。”
    乌中候嗤了一声,道:“那么你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么?”
    其实他以前不是一个多话的人,他身居高位,也犯不着和一个身份不对等的造物人去较劲,可是在吸收了源念之后,他总是忍不住想多说两句。
    那个造物人没有回应,面上也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是他这个样子其实就已是明显表达出了自己的不满。
    乌中候这时从随从手里接过了一枚玉匣,并甩手抛向了对面。
    青阳洲内某些人虽然在给他们传递文书,可也不是没有条件的,他们一样是要拿东西去交换的,不过他也不知道这里面到底装得是什么。
    那个造物人接过之后,按例检查了一下匣子上封签,见没有被拆解的痕迹,就收了起来,而后一拱手,看去就要告辞离去。
    “等一下!”
    乌中候却是喊住了他,道:“我还要让你们做一件事。”
    造物人道:“这不在事先交代里。”
    乌中候示意了一下,让身旁的随从将一封书信递上去,他道:“我只要你把信带到,其他不用你管。”
    造物人一开始没接,直到那随从用力往前送了一下,才勉强拿了过来,与两人告辞之后,回到了飞舟之上,很快飞舟就腾空而起,往来路飞回了。
    随从道:“中候,对面会照做么?”
    乌中候道:“试一下好了,左右就是这七八天的事情。”他关照道:“你先把文书送回去,半月之后,你再回来接我。”
    随从道:“属下遵令。”
    乌中候看向方台驻地的方向,道:“如果半月之内他还不出来,那我就只好主动杀进去了。”
    其实他曾想过,通过杀戮那些巡游修士把张御给引了出来,不过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这一位却不见得会和他进行一对一的斗战,如是驻地里那么多修士一拥而上,他可不认为自己能赢过。那可能会落得如之前派遣过来的“甲壹”一样的下场。
    在看着送自己来此飞舟离开之后,乌中候身躯之中微微泛出一阵晶光,轰然腾空飞起,往青阳上洲方向纵去。
    转眼七天过去,这日清晨,一驾飞舟来至方台驻地之上,自里出来一个自称两府来的信使,并将一封书信送到了张御的手中。
    张御问了那送信人几句,就让其离去了。
    他打开书信,发现这是自洲府辖下司功衙署送来,上面言及两府已经收到了他的书信,但是关于霜洲尚有一些疑问需要当面向他核对问询,请他什么时候方便回洲内一趟。
    在书信末尾,是盖印、落名还有各个衙署的签戳,可谓一样不缺,看去是一封极正常的书信。
    可他却知道这封书信很不对劲。
    若说两府上层往下属州郡的长吏处去书,譬如对象是丁研礼这样的一州州守,那么书信用这样的措辞和章程那是没错的。
    可问题是玄府在礼制上是位在两府之上的,故两府如是向他来书,那要么是以正经的“玄封玉匣”的方式递呈过来,要么就干脆以私人身份寄书给他,而绝不会是这等像对待下属一样的公函。
    两府之中那些衙署上层官吏是绝不会出现这等疏漏的,唯有那些时常参与机宜,但却对上层情况缺乏足够了解,且又履历不深的年轻官吏才会犯这个错误。
    可这封书信却又恰恰写明是两府上层请他过府一叙,这让他想不怀疑都难。
    事出必有因,对方来书,那无疑就是想让他回返洲内,可费这么大工夫难道就为了让他回去一次么?
    他心下一转念,便就有了几个猜测。
    他关照道:“把万明道友和曹道友请来。”
    过了一会儿,万明道人和曹方定二人到来内厅之中。他与二人详细关照了一番,而后就回了内室之中打坐调息。
    第二日凌晨,他一早就登上飞舟离了方台驻地,往洲内回返。
    开始一段路程还很是顺利,可就是在他进入荒墟之地的时候,忽然一道晶光朝着飞舟射了过来。
    飞舟遭此轰击,顿时一震,往地面之上落去,并栽在了那厚重的赤色砂砾之中。
    张御迈步自飞舟之中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残破的舟身,不觉摇了摇头,这艘飞舟跟随他不过两个多月,却是又遭破毁了。
    不过这也难以避免,他也是料到在回去路上可能会有人袭击自己,而这几月往来洲陆内外都是直接乘坐飞舟,若是忽然不用,那反倒显得有问题。
    他抬头往前看去,就见一个健壮高大的霜洲人正在朝他走过来,其人身上披着一件遮挡风沙的罩衣,走到半途的时候,一把将之扯了,露出了里面那身修身的淡蓝色内甲,在阳光之下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芒。
    乌中候向着张御大步走来,这时他的眉心一闪,苍白色的甲胄从四肢和躯干之上泛了出来,将他全身上下都是覆盖住,瞬时变化成了一个两丈高下的巨人。
    在他走到一半的时候,脚步开始加快,而后猛然前冲了起来,然而才是几步之后,其身影却是极其突兀的消失不见。
    张御眸光微微一闪,伸手一抬,身上玉光如火焰一般腾起,闪烁的蓝芒在他左侧浮现,而后一只巨大的拳头出现在了那里,并狠狠朝他砸了下来!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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