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十万生灵玩家进入尸骸湿地后,沼泽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若孤身掉进沼泽那当然是九死一生,可身边还有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个人的时候呢?那绝对是安全无恙,土系魔法师、风系魔法师表示毫无压力。另外,几乎所有人都戴上了“改良版净化面罩”,绝不会被死气感染、造成负面状态。

    在强大的阵容面前,沼泽里偷偷摸摸的怪物们也不敢冒头,一冒头就是秒杀。一只65级BOSS沼鳄王就被军中的精英团变成了经验和金币,算下来,战斗时间比去银行提钱都要快。精英团扑灭行进路上冒出的火头后,便继续开拔。他们庆幸飞在军队上空的那个人——大神自由头等舱——没有出手,要不然他们连助攻经验都别想分到。他们不知道的是,就算是65级的BOSS,也未必能让大神增加1%经验值,所以对方根本没必要和他们抢怪。

    空中飞舞着一团团黑色火球,那东西和近地悬浮的灵魂之火不同,是实实在在的死灵生物、寂灭渡鸦。这东西非常晦气,据NPC的说法,它们叫声所在的地方就有死亡。此刻它们不停地在军队上方盘旋,发出呱呱的叫声,让人心烦意乱。谁都知道寂灭渡鸦是死灵生物用于传递信息的使者,但没人去管它们,因为对能无限复活的东西动手简直是浪费力气。

    死灵生物们得知大军压境便立刻做出应对。据探子回报,八万敌人(其中四万是玩家)从城市里涌出,想和生灵玩家进行会战。他们呐喊着、叫嚣着,士气很高,因为死灵乐园就是他们的主场,在主场作战怎么可能会输?

    自由头等舱胸口佩戴的徽章一亮,传出白头鹰倦意十足的声音:“去吧,你去巡游一次,将他们的士气降低。一旦有人敢攻击你,你立刻杀了他。”

    “太乐意了。”自由头等舱拍了一下翅膀,几息间就飞临死灵玩家头顶。他特意飞得很低,爪子擦着敌人头顶过去,耀武扬威之意溢于言表。他飞过的地方,死灵玩家都沉默并且惊惧,甚至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这就是“病毒”的威力……虽然死灵乐园是死者的主场,可天空更是鸟人的主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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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军队大后方,斯考尔在大发脾气,而娜芙和法兰吉默然站在他身边。

    斯考尔是清沂麾下的死灵指挥家,精通行军打仗、排兵布阵。他生前是奥尔奎拉内乱的元凶,被五马分尸而死,肢体还要被弃置在奥尔奎拉五个不同的角落,可见他罪行多么严重。他现在只找到一条右手,生活无法自理,不过这不影响他大发脾气:“有没有搞错,哪有人一开局就把大神级冒险者扔上来的?”

    “有吾在,你不用操心。”法兰吉道。

    “你?”斯考尔啼笑皆非,像抚摸宠物似的摸摸法兰吉的头(手被对方很不客气地甩开):“你千万别去,这可不比上次杀死格拉海德,没人和你配合。要是你被干掉了,白痴皇帝准哭鼻子。”

    “为什么不派出‘不朽军旗’?”娜芙疑惑:“这样下去,我们将没有任何优势。”

    “那个大神冒险者正到处乱飞呢,视线好得很,扛大旗的人一出现就会被他干掉。要是被他抢走旗帜那不是得不偿失?真该死……怎么偏偏是个能飞的!这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啊!”斯考尔忍不住往身后张望:“要是他发神经来个斩首行动,咱仨都得死在这儿。”

    正这时,玩家队列中忽然一阵混乱,却是某个玩家甩出捕捉网,想把自由头等舱给拖到地上,谁知没拖成功,反而被人轻松灭杀。这是一个导火索,将死灵玩家们积压的怨怒引燃,因此更多的玩家出手了,争取用万分之一的机会杀死大神。但半分钟不到,自由头等舱就脱出重围,一下飞上高空。

    “冒险者们真勇敢!”斯考尔赞叹道:“好,收拢阵型……看看对方会怎么打。”

    二十分钟后,死灵与生灵碰撞在一起,但这场会战打得相当没意思。白头鹰没有任何战术,就是让玩家自由进攻。而斯考尔也没有采取任何措施,就是对方打哪儿他就往哪儿派兵,死板得让人绝望。生灵玩家本就比死灵玩家高级,又不秫死灵乐园的环境优势,人数还比对方多……硬碰硬的结局可想而知,正如娜芙所说,死灵阵营渐渐落于下风。

    “为什么对方打得这么差?你也是,怎么就跟没指挥差不多?”娜芙眉毛一跳一跳的,显然是生气了。

    “他打得差,是因为他在骗我。我打得差,是因为我在敷衍。”斯考尔随口道。

    “骗你?难道说……”娜芙脸色变了:“这只是佯攻?那么,真正的战场在哪儿?”

    “要知道国境线后面不是只有一座城市的。白头鹰很懂得利用人数优势,他在这儿投入了十万兵力以及一个大神,用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但对另一座城市投入了十万以上的兵力——我猜不超过二十万,但就算十万也足够他发挥了吧。”

    这时一只寂灭渡鸦落在斯考尔肩头,将另一处战场的消息传递回来,果然印证了他的话。

    娜芙双手用力,差点没折断马鞭:“什么?他为什么能同时指挥两支大军?!啊,难道是魔法道具?”

    “对,魔法道具无限扩大了他的指挥范围,可我的指挥范围只等同于我的灵魂力场范围,所以我没办法遥控军队和他对战。小丫头不用担心嘛,我知道对方有远距离遥控的优势,也是备着后手的。我将‘不朽军旗’放在那边,同时吩咐冒险者们只准防守,想来可以支持三个小时。”

    “三个小时后,该怎么做?”法兰吉插话道。

    “弃城。”斯考尔语气很果断。“当第一道防线被攻破,便让冒险者迅速从城市后方撤出,并用三万低级士兵断后。我们还有很多据点呢,不必和对方死磕,就让他们拿走一座残破不堪的城市吧。”

    “这事儿陛下知情吗?”娜芙问。

    “他不知情,但没关系。他说,和战争有关的事随便我折腾。”斯考尔打了个响指,哈哈大笑:“你们好歹也对我有信心嘛!怎么说我都是你们的上级啊!”

    娜芙与法兰吉对望一眼,很默契地没理这个话茬。

    这边的战争也快到尾声了,生灵玩家剩下六万,死灵玩家剩下两万,死灵NPC近乎全灭。斯考尔让玩家分批撤退,然而生灵玩家们穷追猛打,一直打到城墙下,被【箭雨】照顾了才肯暂缓脚步,然后在城十公里处列阵。

    在城头,斯考尔静静看着远方,像在思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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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斯坦特,某普通小镇上的某间普通旅店里……

    “候补圣徒”琼尼跪坐在床上,闭眼念诵《圣经》。他没穿上衣,绷带范围减少,看来身体已好得差不多了。给他造成这身重伤的人是剧毒之格拉海德,而格拉海德的【曲影】能造成粉碎效果,就连【圣疗术】也难以使之痊愈。房间里其他几位骑士也在闭目祷告。说到底审判骑士都是教廷的一份子,在审判厅养成的老习惯是不可能丢掉的。忽然,所有人(除了团长琼尼)同时张开眼睛,望向房门。

    脚步声慢慢从走廊传来,然后在门外停止。一个伴随着呵欠声的男声问:“琼尼团长在吗?我是白头鹰。”

    所有人又看向琼尼。琼尼睁眼,点点头,便有一人去开了门。白头鹰进房间后就左右扫视,视线与琼尼相交。这副景象真该好好叫人瞧瞧:一个呵欠连天,似是睡眠不足;一个无精打采,比老狗还要萎靡不振。

    “你好,琼尼团长。恭喜你‘康复’。”

    骑士为白头鹰搬来椅子,白头鹰便大刺刺地脱鞋跳上去,也不说声谢谢,只是若有所指地与琼尼攀谈起来:“我好几次邀请你,可你都处在昏迷中。于是我便亲自来一趟,看看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

    “多谢关心,凡人。说出你的来意。”琼尼道。

    “黄昏教在亚斯坦特伸出无数触手,你去把它们斩断、拔除。我会让亚斯坦特军人协助你,我也会让冒险者听你指挥。无论如何,你要制止黄昏教,不让他们继续猖獗。”

    “我为什么要与你合作?”

    “因为你臭名昭著,亚斯坦特没人喜欢你;因为你势单力薄,在没有官方支持的情况下——”白头鹰指指发了霉的天花板:“你们也只能住在简陋的房间里;因为我很聪明,我可以击败六月阳光,我可以毁灭死灵帝国。我需要你,你也需要我。”

    琼尼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低着头。他右手摩挲头顶,似乎在理顺思路。

    白头鹰趁热打铁:“我知道你为什么避而不见。要么,逃出奥尔奎拉让你自我感觉像是一条丧家犬,这很伤你自尊,以至于你不愿见我;要么,你想靠自己的力量去报仇,不愿同我合作。教廷派你们支援奥尔奎拉,然而奥尔奎拉却被黄昏教和死灵生物毁了。你很应该——”

    “闭嘴啊,凡人。”琼尼从牙缝里逼出这几个字,右手从额头放下来,一柄灰不溜秋的锤杖便出现在手中。强大气势随着他的简单动作铺张开来,激得白头鹰两条手臂上满是鸡皮疙瘩。其他骑士非常紧张,都死死盯住团长的手。

    “恼羞成怒了?被我戳中痛处了?哈哈哈,这么狭小的气量居然也能担当一团之长?”白头鹰看看身上直立的寒毛,没有害怕,反而变本加厉地去刺激对方:“生气吧!暴怒吧!可这都改变不了既定事实——你输给了黄昏教派!”

    轰!!!一道灰光从白头鹰耳鬓掠过,再定格在对面墙壁中,却是被掷出的锤杖。白头鹰耳朵里汩汩流血,疼得他龇牙咧嘴。但他还是勉强笑道:“要杀我的话,给我瞄准额头。”

    “好想杀人……”琼尼抓住自己颤抖的手:“啊……只是展现一下实力给你看罢了,白头鹰。我只用了两成力度,不然那墙壁会爆碎。”

    “那么,你来不来?”军事家问。

    琼尼吐出一口气,重重地点了头。他问道:“你离开指挥部,就失去对军队的掌握。要是死灵生物趁机攻击你,你就一败涂地了。”

    “不会的。对方绝对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在、什么时候不在。”白头鹰正抹着耳下的血,他边端详自己鲜红的手掌,边打了个呵欠:“我可是‘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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