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想不动的,可是身子不听使唤,意识到的时候便和那人相拥。说不清是谁扑向谁,他也不想弄清,黑夜中只知道搂紧这个人,因为到了白天,哪怕只有一丝日光也不能如此,注定只能在黑暗中相拥。

    旁边的路秉章翻了个身,念叨了未婚妻的名字,轻如蚊蚋却如同一道响雷,梁山伯推了推眼前人,那人双手松开一点,明明是他自己先要推开,被松开却下意识抱的更紧。

    身前人低声笑了,一声声的,随着胸膛的震动传到自己这里。他眨了眨干涩的眼,热从脸颊烧到耳朵上,却什么也不敢说。

    不是梦……正因为不是梦,才如此缥缈恐怖。

    “我回来了。”马文才在他耳边轻声道。马文才回来了。和往常一样几人一起上课吃饭踢鞠,就像从前一样。

    除了第二天的路秉章惊了几句‘什么时候回来的’‘去哪了’,梁山伯就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一样,正常的生活着。

    马文才也什么都不提。他应该是想提,只是每次开口就被止住,他爱慕的人站在河的那面,鞋子已经湿了,但那人恐惧着这条少有人涉足的河,从没有船开过的地方他怎么能过去呢?

    于是他选择在河这面,远远看他娶得娇妻,儿女承欢膝下。夏末的时候,私塾解馆,学子们纷纷收拾东西回家。

    梁山伯思来又想,终于忍不住对马文才道:“马兄……”马文才的东西自然有书童收拾,懒散的站在一边:“恩?”他又不说了,沉默片刻道:“……没什么。”

    “山伯,你知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都明白?”遣走了书童,四九也在自己公子的示意下离开,马文才摇着扇子轻佻笑:“你就是想问我,可还回来?”梁山伯沉默片刻,久到马文才都觉得有些无趣,想要自己动手收拾些东西,就听他道:“不是的。”梁山伯低着头,他一向奉君子,循礼数,立志成为安天立命的大丈夫,却举棋不定了。

    “我不会再回书院了。”一颗心彷徨不可思,说的话却分外肯定。扇柄敲打手心的动作停下,马文才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他干笑一声,像是配合友人的玩笑:“你再说一遍?”出口的却是这样冷硬的话。

    梁山伯面色冷静,他早知道马文才会生气。但世间悠悠众口岂是二人能敌,只怕千年后再遗臭千年。

    “要是马兄还来书院的话,我不会再来了。”马文才步步逼近,踏步而来宛如阎罗:“你,再说一遍。”梁山伯抬头:“我……”话未说完便被堵住了,对方的动作粗暴,像是要将他咬出血才罢休,这边在推托几下无果也狠狠咬过去,这不像是亲吻,反而像是凶兽间对地盘的搏斗。

    可惜一只自己过去或是别人过来都可以接受,一只却是要将世界斩成两截,没有任何瓜葛。

    马文才闷哼一声,退后一步擦唇上的鲜血。秀美骄矜的脸上满是阴郁,勾着的唇明明是笑,反而比瞪视让人心悸。

    “你害怕?”对面的人面色嘲弄,他问:“难道你不怕?”

    “你若是不怕,又怎会接受亲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待在书院?”

    “我不怕。”马文才傲然,梁山伯笑了一声,点头:“是,我竟是忘了,太守之子怎会怕别人口舌?你自然是贵人,有什么怕的呢?”身份之差明明白白被摆上明面,马文才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和下来:“你信我,好不好?”

    “……我信你,然后看你娶别人?”

    “然后以‘朋友’的身份和你相伴一生?”梁山伯双目通红,他问:“马文才,你把我当什么了?!”梁山伯说完便夺门而出,外面是晴空万里,马文才的心中分明是电闪雷鸣。

    而梁山伯找到四九,他正在厨房里看着火发呆,被梁山伯拍了一下才回神。

    “少,少爷。”梁山伯没有注意他脸上瞬间的不自然,只是命令道:“四九你帮我收拾东西,我们今日就回乡……准备去祝家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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