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庭院是这样宁静,寒霜凝结在花梢,夜莺在上面啼叫着,唤起点点旧梦,三人细细的品着茶水,庄梦离心情不错,咿咿呀呀的唱道:“梦回莺啭,乱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没揣菱花,抛残绣线,恁今春关情似去年?”且歌且舞,自怜自艾,像在怀念流金岁月,一双剪水紫瞳向他望来,姜行月笑了笑:“好曲子。”初闻不明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很多年以后,他才明白婉转玉音后的悲凉。

    此时天光晦暗,红色的星辰十分明亮,将群星的光辉比了下去,风信子抬起头看着天象,忧心忡忡:“今夜熒惑停留在舆鬼宿上,阴气暗冥,会有百鬼夜行,所以晚上务必紧闭门闩,千万不要出来。”

    “你别吓我啊,我看今天天色挺好的。”姜行月直觉她神神叨叨,根本没放在心上。“是真的。”庄梦离强调并补充道:“京都的丑寅方位是鬼门所在,就是我们现在的位置,在此建立叡山延历寺,也是为了镇压鬼气。”

    姜行月看着她严肃的表情,不像是危言耸听,边听从风信子的安排,在房间里安住下来,她们在旁边的房间,只隔了一道屏风,遇到危险也好互相有个照应。

    阁楼虽然装饰华美,但睡在席上,就跟水泥地一样,更让人无法忍受的是,薄薄的木帘无法阻挡料峭寒风,姜行月傍晚裹着鸳被,瑟瑟发抖:“实在是太冷了,真不知道她们如何挨度的,也许她们不是凡人吧。”他哪里知道,自江户时代以来,艺妓一直以衣着单薄为美,即使在冬天也不例外,对她们而言,透过的秋风,远不及心寒。

    他翻来覆去,孤枕难眠,听到外面锣鼓喧嚣,便索性靠在窗边,打量着外面的情况,残月虽然已经西沉,但却热闹非凡,天上烟花绚烂,地上火树银花,远处,从陌上归来的高车上,有雪堆玉碾的稚儿,也有浓艳凝香的姑娘,而随行的男人个个粉面乌发,金冠襦衣,像极了葵祭的队伍,庄重而神秘。

    瞥见原来是人烟,姜行月觉得是虚惊一场:“什么百鬼夜行,真是封建迷信。”突然人群中的一个女子抬头望向他,按理说这个角度应该看不到,着实把他吓了一跳,那女子身穿樱袭红衣,灿若丹阳,皮肤白的像蜡纸,冲他咧开嘴唇:“今夜公子独倚轩窗,好不寂寞,不如让我来陪你吧。”

    姜行月连连摆手:“不用,我无此需要。”那女子却充耳不闻,飘身来到屋檐上,柔声细语的说道:“公子,是嫌弃我皮相不好吗?哪这样呢。”月光下,她俏丽的脸蛋突然变成了骷髅头,曼妙的身子也变成了嶙峋的骨架,这女子就是骨女,她生前被丈夫背叛,悲惨而死,经年累月变成妖怪复仇,常在夜晚打扮的花枝招展,魅惑路上的男子,再将其残忍杀害。

    心无众生相,红粉骷髅,没有不同,但姜行月显然没这份觉悟,吓得大叫:“白骨精出来了,救命啊!”骨女悬空而来,伸直了双臂,要拥他入怀:“别怕,我只想和公子云雨一番,但公子也要脱下皮才行,这样,才能真正的血肉相交。”这剥皮噬骨的爱,既变态又无理,他自然不从,蜷缩在墙角。

    风信子听到了动静,急忙推门而入,骨女转过头,头发散乱的披在一边,却没有半遮面的美,只是更加诡异:“阴阳师?你降不住我的,就算大罗金仙来了也没用。”说着,头发漫卷,横扫而来。

    风信子嘴角扬起一丝弧度:“是吗?”她轻抬云手,如莲花伸展开来,口中念道:“周天星斗,聚于我手,南方朱雀,燃尽罪恶。”随着咒语的催动,她脚下光影流连,展现出二十八星宿的浩瀚星图,这些星宿按天空的排列躔次分布,而南方七宿的位置窜出一只周身焚炽的朱雀,朝骨女飞扑而下,霎时间她的头发便被火焰吞没,贪婪的火舌肆意吞噬着她的躯体,风信子发出最后通牒:“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出乎意料,骨女在大火中狂笑不止:“你渡不了我的。”风信子看着逐渐消逝的她,有些不忍:“骨女,我知你冤屈,但前世种种,皆似水无痕,何比要纠缠下去。”骨女沐浴在火焰中,好像在经历一场洗礼,她想起丈夫的书信,和空闺的惨死,笑中带泪:“他说,想家了,因为倦鸟知道思巢,好美的谎言。”或许那不是泪,过得太久,她早已分不清,泪水和脓汁的区别。

    风信子裁决道:“你虽做尽错事,但本性尚存,今日将你引魂于生灵,希望你好自为之。”她伸手一挥,骨女的三魂七魄从躯体抽离出来,像天边的彩云,进入了一只黑猫的体内,那黑猫留下几滴感激的泪,窜出窗去。

    姜行月擦了擦额间的汗珠:“想不到妖怪是这般模样。”风信子轻点了一下头:“没错,妖怪贪恋人间的烟火,所以爱扮成寻常人,以后你要小心了,它已经算善类了。”

    “我来迟了,还好你们无恙。”庄梦离这才穿过隔帘进来,姜行月一拍脑门,才反应过来:“不好,她是妖怪,外面那群人,想必也是。”赶紧看向窗外,金镂玉衣的鬼怪纷纷现出本相,有狗头的公子,有浑身羽毛的女妖,还有九尾狐狸,无头武士,长舌鬼各种各样,数不胜数,只听它们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嗷嗷嗷,骨女都去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回来。”

    “呜呜呜,我看她是想独吞。”

    “嘶嘶嘶,咱们一起上去看看。”

    “好,找到人类按规矩办,我要眼珠,其他随意。”

    “快上吧,生人的气息越来越近了,我实在憋不住了。”

    众妖怪在激烈的争吵下达成一致意见,朝他们的楼台靠近,浩大的队伍黑云压城而来,甚是可怖,庄梦离淡泊的笑了笑:“看来,有我们忙的了。”姜行月心里七上八下,问道:“你们想到退敌之策没有?”风信子半开玩笑的说:“没关系,我和梦离都不是凡人,就算支撑不住了,把你交出去就行。”

    姜行月虽然知道她是开玩笑,但不知为何,就认真了:“我可不愿把大好生命葬送在妖怪腹中,就算你们投降,我也有斗争到底。”这股不屈服的冲劲,庄梦离觉得像极了叶炳炎,看他眉目也有几分相似,灯光明灭照耀下,轮廓变得模糊,似是故人来,当即像他保证道:“放心吧,我们是朋友,当然要患难与共,同生,,同死。”她意识到自己说的过了,收住了话。

    长着翅膀的女妖率先旋翼而上,不同于羽化飞升的仙人,女妖相貌极丑,两颗像海象一样的尖牙,眼睛像灯笼一样红,周身布满鳞片,风信子控制星盘,念道:“室南四星,雷电起!”脚下星盘的相应位置,便飞出一道耀眼的闪电,电火光石间,将女妖击下楼去,空气中弥漫着羽毛烧焦的臭气,这四星掌管兴雷动蛰,正好为形势所需。

    庄梦离有些担心:“你控制漫天星斗,行上天的事情,没有代价吗?”风信子答道:“自然是有的,因此我时时祈禳,也不敢多用,以免折了阳寿。”

    “救命啊!”姜行月被形似蛇虺的妖怪缚住了脖子,呼吸困难,庄梦离莲步轻移,翻手展开铁扇,锋芒划出银弧,如皎月映照寒江,毫不留情的削去它半个身子,被砍断的半个身子还在晃动着,那妖怪痛的在地上翻来覆去,变成一个人首蛇身的俏丽女子,庄梦离打趣道:“都是女妖怪抓你,还真是艳福不浅。”“怎么?吃醋了。”姜行月犀利的怼了回去。

    “谁说只有女妖怪!”淳厚粗旷的声音传出,震耳欲聋,来自一个牛首蛛身的怪物,这种怪物较为强悍,主要出现在山川沼泽,名为牛鬼,身上的粼粼铁甲让它几乎坚不可摧,它将大斧抡的虎虎生风,朝众人的面门呼啸而过,庄梦离赶紧拉着姜行月趋避开来,墙面被大斧打到,登时化为齑粉。

    风信子施展法术,周围散落的木屑凭虚而起,随着她的手势,梨花暴雨的朝牛鬼打去,牛鬼挥斧格挡,庄梦离挥出长鞭,绵软的缠住它的手臂,看似柔若柳絮,但却苍劲有力,牛鬼直觉手上吃劲,停在半空的斧头再也挥不下去,没了阻拦,木屑一马平川的打在它身上,虽然微小,但小流汇成江河便能掀起巨浪,一点点的伤害对牛鬼不值一提,但伤害加在一起,却让它痛不欲生,也顾不得向来勇猛的形象,丢盔卸甲的逃走了,形象十分不堪。

    众妖怪围住他们,看到他们的实力,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招降道:“两位有些斤两,定不是凡人,不如加入我们妖怪行列,渴饮鲜血,笑啖人肉,岂不快哉!”

    风信子知靠法力虽抵得一时,抵不了一世,于是现出本相,头上生出五只犄角,如同龙的博山,黑中泛白的头发变成鲜艳的红色,脸上的图腾如藤蔓般延伸开来,阴阳眼也变得黑中透红,像黑夜中点点星火,她振地有声的说道:“我乃酒吞童子之女,众鬼怪退下。”

    众鬼怪见她外形与酒吞童子如出一辙,皆匍匐顶礼,不敢放肆:“原是鬼王之女,多有冒犯。”姜行月看到她变身的样子,大惊:“原来她也是妖怪啊。”庄梦离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好像在说:“瞎说什么大实话。”只听风信子颇有气势的问道:“你们不好好的待在平安城,为什么要侵扰人间?”

    “不是我们存心的,实在是出于无奈啊,那武田毅雄占了我们的家园,所以我们只好到人间安家。”鬼怪道出了真相,风信子如遭雷殛:“这不可能,我义父不是哪样的人。”众妖怪提示道:“眼见为实,你且去跟我们看看,不就知道了。”风信子虽不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他们商定好明晚在火车站会合,每到丑时,都有一列特殊的班车,通向妖怪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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