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在晨光降临之前就结束了,牧师们向精灵与他们的同伴表示感谢——在战斗最为激烈的时候,那个逃脱的法师竟然召唤来了一个弗洛魔,而施法者们都知道,弗洛魔是有几率召唤出另一个弗洛魔,以及更多的低阶恶魔的,但那个弗洛魔一出现就和黑发的龙裔不无尴尬的四目相对,就连旁观的牧师与法师也清楚地看见恶魔竟然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并且有着明显的想要隐藏起自己的爪子和翅膀的企图,以及,即便弗洛魔都有着一张鸟脸,巨大的喙部占据了面孔的二分之一,原本应该充满了冷酷与邪恶气息的金黄色眼睛也因为缩的过小的竖瞳而显得有些滑稽,人们仍然可以从其中提炼出犹豫和畏惧的成份。

    弗洛魔并不想放弃来到主物质位面的机会,每个恶魔都期望着自己能够被召唤,来到这个肥美而又脆弱的位面肆意地杀戮与吞噬,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想要在第一夜就遇到一个对他们可以说是“善加利用”的老朋友——在遇到这个半人类之前,弗洛魔也不知道什么叫做麻辣鸭脖,什么叫做蜂蜜烤翅,什么叫做脱骨凤爪,以及叫花鸡的……说真的,他凝视着镜中的自己的时候,都觉得有点垂涎三尺——如果主物质位面的人类愕然地发现恶魔与魔鬼们都开始盛行索要调料的话,希望他们别太过惊讶。

    然后,弗洛魔看到对方垂下眼睛,抬起手臂,他立刻放弃了侥幸的念头,抓着他的召唤者,头也不回地跳入了连接着无底深渊与这个位面的通道,还将一个有心乘火打劫的夸塞魔直接踩在了脚下,虽然这实在是有点遗憾,但他能够从连绵不断的血战中存活下来,就表明他比其他恶魔有着更为聪慧的头脑与决断的性格——在这个手势与姿态之后,往往就是一个强大到无法躲避与抵抗的法术。

    如果只是魔法,恶魔们与魔鬼们不会没有应对的方法,但这个术士所投掷出的法术中,赫然有着让深渊生物们又畏惧又憎恨的光明力量,就像是从最高处直接投入深渊的那样,但他确实是个龙裔,而且没有任何信仰,于是他们也曾经猜测过这位黑发的施法者身体中或许还有着一部分神祗的血脉,又或者,他的巨龙之血来自于一只银龙,或是金龙,而不是邪恶的红龙。

    无论他们怎样猜测,即便到了血战告一段落的时候,作为这位施法者的所有者,也就是乌黯王子格拉兹特也没有给出他的答案,就连隐晦的暗示都没有,他还是第一次对一个半人类表示出如此重视的态度,这也是为什么弗洛魔一见到这位就顿时失去作战欲望的原因之一,他可不想触动格拉兹特的底线,哪怕格拉兹特总是被人们称之为如同魔鬼的恶魔,但恶魔所有的喜怒无常,颠倒混乱这位六指的殿下也一点也没缺。

    只是那位也未免太过分了!弗洛魔哀嚎着想到,他已经示弱,已经退出了,自愿放弃了这么一个珍贵的机会,但术士的法术还是准确地击中他的后臀,羽毛燃烧起来的焦臭味,与皮肉被烧灼的香味混杂在一起,让恶魔又是痛苦,又是饥饿。

    除了召唤来恶魔的法师之外,还有三个盗贼。其中一个在试图潜入露西厄身边的时候被艾洛赫发现了,他们在阴影与光明中作战,最后是露西厄的一枚长箭贯穿了盗贼的肩膀,但这个凶狠的盗贼似乎根本没有将自己的生命视为有价值的东西,他在匕首被打落之后捏碎了一枚符文,符文宝石碎裂后,狂暴的魔法涓流将周遭数十尺内所有的一切都卷入其中撕扯到粉碎,艾洛赫只来得及抓住露西厄,将对于他来说还是十分娇小的露西厄抱入怀。等到突如其来的飓风离去,牧师们在已经成为废墟的庭院中找到他们,值得庆幸的是,他们都活着,露西厄只受到了轻微的伤害,但艾洛赫的伤口有好几处都深可见骨,有些地方甚至可以看得到蠕动的内脏。

    幸而这里最多的不是别的,正是牧师与圣骑,主任牧师匆匆赶来,施放了治疗神术后,艾洛赫的危急状况终于得以扭转。

    艾洛赫可能是在这次卑劣的突袭中受伤最严重的,另外一个盗贼,也就是那个伪装成孩子的侏儒被凯瑞本的箭矢钉在了墙壁上,而第三个盗贼,正是在恶魔降临此地前被克瑞玛尔以法术控制住的那个,在黑发的龙裔忙于应对恶魔的时候,他险些挣脱了法术,造成了不应有的危害——如果环绕着他的不是牧师,圣骑,而是一些凡人的话,事情肯定会往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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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再一次倾泻在罗萨达的圣所与神殿内,真正的朝圣者与信徒们从他们的房间中走出,他们一点也没觉察到他们安睡的时候发生了怎样激烈的战斗,就连被飓风摧毁的庭院,也在精灵们的帮助下几乎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在茂密高大的月桂树下,他们称心如意地捡起月桂的叶子,卷成小杯子,和着牧师们的吟唱,让晨光照入水中,然后缓慢地将这杯蕴含着晨光之神的祝福的净水倾入口中。

    盗贼们当然不会知道,自从白塔的悲剧发生之后,罗萨达的牧师们已经改变了水源的设置,庭院中的水究竟是从何而来,只有主任牧师以及他的首席弟子(也是既定的继承人)知晓,而进入其中,更换圣物之类的事情也都由主任牧师一人负责,而且据说每个神殿与圣所都有着各自的方式来保证这个秘密不会被轻易泄露。

    主任牧师抬起手,按住了自己的胸膛,他放声高唱,诚心实意地向罗萨达献上自己真挚而又浓烈的感激之心——虽然他们的确不曾对昨夜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谁也不能确定不会在战斗中失去自己的朋友与同伴,像这样的结果,简直可以称得上完美,没有人死去,没有人堕落,也没有人留下无法回复的伤残。

    今天罗萨达牧师们的吟唱要比以往更长一些,等到仪式完毕,日光已经变得有些灼热,而信徒们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或是离去,主任牧师转过身,就看到他的弟子站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

    “导师。”主任牧师的弟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主任牧师没有多说些什么,他和弟子匆匆转往圣所的地下区域——罗萨达的圣所中没有正式的监牢,但有着比监牢更为坚不可摧的房间,之前被这些房间留下的盗贼们已经被全部抓住了,也经过了简单的查验与询问,他们的武器以及力量也要被剥夺,不管怎么说,他们总不能这么鲁莽地将一个危险的杀手交给一群凡人。

    精灵们也在那里,在他们身边的长桌上,摆放着从盗贼身上搜出的各种东西,分门别类的放置妥当——装在皮囊里的也已经被倒了出来,主任牧师和精灵们相互致意后,就来到桌前一一查看,但随着圣徽、武器,符文印章(宝石)以及标记一一落入他的眼睛,主任牧师的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因为晨光之神罗萨达与阴谋之神希瑞克之间已经呈现出白热化的争斗,他们的追随者在地面也同样是无法化解的敌人,只是这些徽记表明他们不但只信奉阴谋之神希瑞克,盗贼之神玛斯克,就连风暴之神塔洛斯,还有剧毒女神塔洛娜也有着参与其中的蛛丝马迹。

    凯瑞本对此倒不怎么在意,生命之神安格瑞斯的谕令也说明了,他与晨光之神罗萨达已经成为了盟友,加上他的神祗苏伦,还有起初就站在他们身边的泰尔,还有伊尔摩特,善神们的阵营已经联合在了一起,既然如此,邪恶的神祗们只会更快一步。精灵们担忧的事情更为重要——那场几乎毁灭了主物质位面的诸神之战距离他们并不遥远,这个大陆上还随处可见他们留下的疮痍,如果这又是一场会令的星辰坠落的战争,将会有多少无辜的生命陷入血海尚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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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内脏受伤,艾洛赫必须静养数日后才能继续行动,毕竟他们离开这里之后随时都会陷入新的战斗,只是与他们约定的伊尔摩特牧师,需要从之前的地点转移到塔拉来,不过用法术联系上了那位性情直爽的牧师后,她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第二个夜晚降临的时候,凯瑞本的门扉被轻轻地敲响了,他打开门,没有找到敲门的人,而后他听到了轻微的响声,循着响声找过去,他看到一只纤细的小手在黑暗中摆动着,而后他看到了阿芙拉的脸。那张脸明明还是个幼稚的孩子,却具有着令人惊心动魄的魅力,除了精灵,克瑞玛尔,还有罗萨达的主任牧师,几乎没有人不屈服于这柄艳丽的刀剑之下的,这让凯瑞本时常感到忧心,尤其是知道了阿芙拉可以说已经成为了弗罗的胚体时,这个少女执着这个位面上最为隐秘而又诱人,却能够让灵魂与躯体同时湮灭的可怕武器,但犹如孩子一般的心却让她充满了不可测性——而唯一能够牵制住她的只有她的监护人,但知道克瑞玛尔有时候会心软到不可思议的精灵游侠一点也不认为他们之间的羁绊能够真的抓住这个动荡不安的灵魂,就像他对克瑞玛尔,克瑞玛尔也无法在最后的时刻做出冷酷但理智的决定——若是让他在阿芙拉与……中选择,凯瑞本不能确定他最终做出正确的选择,他也不能,所以,在知道克瑞玛尔可能是一个不死者的时候,他的箭矢最终还是偏离了目标,而他终于找到了赎罪巫妖这一不为多数人所知的名词时,跳入他心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为克瑞玛尔寻找一个能够让他得以赎罪的机会。

    “你想和我说些什么吗?”凯瑞本温和地说,他和阿芙拉已经快要走出圣所的范围了,“我不能离开这里太远。”

    “没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阿芙拉背着手,看向明亮如同白银的月亮,月光总是会让人觉得冷,阿芙拉或许也有这样的感觉,但更多的,她只觉得有火在胸膛之内燃烧。“我只是想要问问你。”

    “什么?”

    “你不问吗?”阿芙拉说。

    “问什么?”凯瑞本耐心地问道:“我应该知道些什么吗?”

    阿芙拉的脸上浮现出一个裹挟着怜悯的微笑:“克瑞玛尔很喜欢你,”她答非所问地说:“在格瑞纳达,我就曾经听他说到过你的名字……”她低下头,思索了一会:“您,陛下,”她说:“您知道吗,您对他来说,非常重要,非常,”她一边说,一边用手势加强了自己的语气:“我在听着他说起您的时候,你知道我在想些什么吗?”她没有等待精灵的回答:“我在想,不,我在祈祷,我向那些不被允许提起名字与必须怀有万分虔诚之心的神祗祈祷,我希望。”女孩转过身,看向凯瑞本,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奇特,以及让精灵十分地不舒服:“我希望,您能够有十分之一,等等,百分之一也可以,能够如他喜欢您那样喜欢他。”

    精灵沉默了一会:“我做了什么让你不这么认为呢?”

    阿芙拉突然笑了:“我一直在等着您去问他,我想,我的监护人也在等着,但您始终默然不语。”

    “您为什么不问他呢?”阿芙拉紧接着说:“难道您没有发现,他已经出现了两次可以说是致命的错误?”

    凯瑞本严厉地看向阿芙拉。

    “看来您已经发觉了,”阿芙拉尖利地指出:“但您没有提起过只字片语,您和他拥抱,与他并肩同行,一起面对可怕的敌人,您呼喊他的名字,称他为自己的族人和同伴,却对他腐烂的伤口视而不见!”

    “我是他的朋友,”凯瑞本说:“也可以是他的兄长和导师,但阿芙拉,有些事情,即便是父母,爱人和挚友也是不能够去触及的……”

    “可是他正在痛苦!”阿芙拉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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