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缺脚”的同伴准备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有人吹响了短笛,尖锐的声音让谎言之神希瑞克的牧师们顿时安静了下来,他们恭敬地低下头,迎接这里的主任牧师。

    希瑞克的主任牧师与其他牧师那样,身着深紫色的丝绒长袍,他是个有着面庞瘦长的成年男性,双鬓斑白,在他的面孔上,描绘着希瑞克的徽记,也就是说,一片深紫色的背景中,漂浮着一个没有下颚的骷髅头骨,这个头骨的面积几乎与他生者的面孔差不多大,以至于猛然一眼看去,他就像是一个活动的头骨,他站在被无数无辜者与良善者的鲜血浸染的高台上,开始向他的下属与弟子们发表演讲——这是一段相当无聊的时间,因为很早之前,他们就对这套理论娴熟于心了。若是需要大略描述一下的话,大概就是任何一个胆敢反抗希瑞克以及其信徒的人都必然会迎来凄凉哀痛的死亡,而那些不信希瑞克——他们的唯一真神的愚蠢的人们将会留下血和眼泪,他们要用他们的唯一真神赐予的力量去杀戮,欺骗与玩弄那些伪善和可笑的人,那些伪装的先知,伪神的牧师们将会是暗日王子最为喜欢的祭品,(听到这里的时候,”缺脚”撇了撇嘴,他们暂时还没人能够弄到一两个可以让他们的真神为之万分愉悦的白袍)——他们必须行走在黑暗之中,但不是因为他们对那些伪教的追随者有所畏惧,当然,他们从不畏惧,只会被人畏惧,但将自己,或是教会的力量贸然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他们的敌人有所防备是最愚蠢的——没有什么比猜疑更锋利,也没有什么能够比隔阂更沉重,他们挥舞钉头锤,提起匕首,转动锥子或是长钉,但更多的,他们应当鼓弄自己的唇舌,让所有人都陷入到惶恐不安,仇恨与彼此的敌视之中,而不是让他们醒悟过来,将刀剑对着外界,每个希瑞克的牧师,都应该带来死亡,召唤罪行,策划阴谋……在他们落足的每个地方,他们应该懂得如何将危险的欲望与嗜血的天性隐藏在优雅的举止,美好的相貌与雍容的衣衫之下,他们应该知道怎样与贵人往来,在他们的耳朵里注入毒液,获得他们的信任,以便得以利用他们的权势与力量。无论是谁,对他们若是造成了阻碍就应该被铲除,而为了达成目的,任何事物与人,包括他们自己,都应该毫不犹豫地做出牺牲。

    这些话听起来还是很有点道理的,只是”缺脚”已经熟悉到自己也可以跟着念一遍了,他就和每个希瑞克的牧师那样野心勃勃,对上位者不以为然,不过现在,在这位总是话语涛涛的蠢货还未被他们找到错处之前,他们还是要忍耐以及隐藏起自己的不驯,不然呢,等着莫名其妙地在一个任务中失手,消失的毫无价值并且无声无息吗?

    幸而主任牧师老生常谈式的演讲也是有好处的,那就是他们可以准确地估算出结束的时间,就在主任牧师终于从半狂热的状态中脱离,举起双臂,高呼起希瑞克的圣名时,下方的暗日牧师们无不兴高采烈地跟着挥动起双手,只是不知道他们是被演讲中展望出的美好前景,或是被这位阴谋之神的威名所感动,还只是因为终于可以从苦海中脱离了——他们一再地呼喊阴谋之神的圣名,没有人敢率先停下,因为这样很有可能被扣上一个不够忠诚的罪名,反正就和上次那样,他们一直呼喊到有人颓然倒下。

    “多么虔诚啊。”主任牧师感动的擦了擦眼角,“好了,”他示意他的随从将那个昏厥过去的牧师抬走:“让我来看看我们的真神还有着多少更为热忱的灵魂吧。”

    “缺脚”知道接下来才是这次集会的最大意义所在,他立刻提起了警惕,竖起耳朵倾听起其他人的夸耀——虽然他们一再努力表现出十分谦虚的样子,但每个走上高台的牧师,都认为自己做了一份或是很多份极其重要的工作——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宣称,已经令得一个原本忠厚诚实的骑士对自己的主人产生了无法压抑的嫉妒与恨意,而另一些人宣称,他们让一个城堡中的女主人,还有她的女儿都陷入到了畸形的情爱之中,还有一些人则无比骄傲自得地拿出了累累的功绩——他们的恶行已经结出了果实……宝石与金币如同流水一般倾泻堆积在高台与地面,地契与合约成叠地堆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还有一个牧师拿出了三颗璀璨晶莹的灵魂宝石,而在”缺脚”发言之前,一个女性的暗日牧师拉下了同行者的斗篷,将她的战果显示在众人面前——一个被她迷惑继而堕落的罗萨达的牧师,于是所有牧师都发出了丑陋的咋舌声。

    当”缺脚”站上高台的时候,他的同僚们都认为他不可能拿出更好的东西来了,他确实也没有,但他只是从容地向主任牧师鞠了一躬。

    “说说吧,”主任牧师宽容地说:“你做了什么,我的好孩子?暗日忠诚的仆人?”

    “一个转瞬即逝的机会,”“缺脚”说:“然后我抓住了它。”

    “你抓住了什么,不是麦酒或是苹果酒吧,”一个暗日牧师喊道,他是知道鳞片笔酒馆的主人将要离开的消息的,毕竟连续两个昼夜都有人不断地前往那里,索取无需钱币的食物和酒。

    “让他说,”主任牧师有点不高兴地说:“我们的真神教导我们必须耐心。”

    “缺脚”又向主任牧师鞠了一躬表示谢意:“我们都知道,那位是个术士。”一些牧师开始点头,他们偶尔也会在鳞片笔落足,毕竟这个新的城市,与鳞片笔所在的位置实在是太好了,如果它能够就此发展下去,或许会成为另一个碧岬堤堡也说不定,希瑞克的信徒们当然也希望将其占为己有,但因为盗贼之神玛斯克与阴谋之神希瑞克的微妙关系(哪怕有些牧师轻蔑地将盗贼之神玛斯克称之为真神的仆役),当可能是玛斯克在主物质位面的儿子葛兰掌控着的银指公会已经抢先一步的时候,他们也不免产生了一些犹豫——要知道,如果说有什么比激怒一个神祗更糟糕的,莫过于夹在两个神祗之间,他们的身体与灵魂可是非常脆弱的,经不起一点摧残。不过这不代表他们真的放弃了,可以说,每个出现在那里的人都要经过两次筛查,一次是银指公会,而另一次就是暗日王子的追随者们,当那个术士与银指公会发生冲突的时候,希瑞克的牧师可以说是很高兴看到事情往他们想要的那方面发展的,可惜事与愿违,银指公会也不是傻瓜,他们在发现敌人过于棘手的时候,就马上不要脸面地和他握起了手。

    “我听说他想要离开这儿。”主任牧师说,以彰显他比其他人有着更多的情报来源:“因为他的妻子似乎身怀有孕。”

    一些牧师开始交头接耳。“那么您也一定已经知道了,”“缺脚”说:“他事实上真的是一个国王的儿子,他的父亲,”“缺脚”停顿了一下:“就是塔拉的国王。”

    “他的父亲爱他吗?”之前的女性牧师大胆地问道。

    “不爱。”“缺脚”说:“他的父亲不爱他,因为他似乎有点疯癫,认为自己的母亲是个魔鬼,所以他被放逐了。但是,”他略微提高了一点声音,“就在几天前,他的父亲又开始想要让他回去。不,不是因为爱与悔恨,而是因为他的弟弟。他的弟弟一直身体孱弱,而最近更是可能随时死去。”

    “他将会成为一个国王吗?”女性牧师感兴趣地问,她身材娇小,但身躯饱满的就像是一枚成熟的浆果,不但散发着迷人的香气,只要轻轻一吮吸,就能吮出甜蜜的汁水。

    “他只会成为一个祭品,或是药物。”“缺脚”说:“他的出生是不自然的,要不然,诸位,两个普通的凡人都怎么能够养育出一个强大的术士来呢?”

    “你做了什么?”

    “我给了他一点指引,当然,不是我,而是另一个人,虽然他并不知道他的情报根本就是来自于我。”“缺脚”说:“现在,诸位,他的父亲要来捕捉他了,他几乎无法逃脱,尤其是他还有着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所以,他不但决心与那些追捕他的人誓死一战,还雇佣了一些人——你们知道的那些无用的渣滓,一部分出自于,啊,你们知道的,友情,而一部分则出于亮晶晶闪亮亮的金币。”

    “请告诉我们,”主任牧师说:“事情会怎样发展呢?”

    “塔拉国王所雇佣的,正是我们的真神希望我们能够予以羁绊或是索性……”“缺脚”做了一个代表着死亡的手势,“的人。他们来到了塔拉,并且希望塔拉的国王能够取缔奴隶贸易。”

    牧师中起了一阵轻微的涟漪,这些冒险者的要求无疑触动了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的利益——无论是金币,情报,还是别的什么,对于他们来说,一个混乱,动荡不安的地区总是要比一个平和,有秩序的地区更能让他们如鱼得水的。更不用说,他们其中几个还是奴隶商人。

    “在塔拉,我有着一个忠诚的盟友,”“缺脚”说:“他保证了那些人不曾察觉我之前所说的那个秘密——他们一无所知,以为正在为一个年迈无助的父亲寻回儿子,完全不知道自己根本就是在助纣为虐——而鳞片笔酒馆里,却已经设置好了陷阱,只等他们到来。当然,我的朋友,我亲爱的劳瑞,只会认为自己将会与一群可憎的暴徒作战。”

    “你期望什么样的后果?”主任牧师问道。

    “两个,”“缺脚”举起两根手指,“一个,那些冒险者们落入劳瑞和他的朋友们设下的罗网,我们可以轻而易举地摘走成熟的果实;另一个,他们识破了劳瑞的拙劣把戏,将劳瑞带走……”

    “那么你就失败了。”主任牧师说。

    而”缺脚”只是摇了摇头:“不,等他们回到塔拉,我的盟友会让那些冒险者们知晓其中的奥妙,凭着他们的心性与阵营,他们一定会救出劳瑞,但劳瑞,等他成为了国王,他只会是这些人的仇敌。”

    “啊……”主任牧师微笑了一下,而其他的牧师们也露出了相似的诡异笑容——除去将劳瑞带回塔拉的罪行之外,”缺脚”一定还会多做些什么,比如说,劳瑞的朋友,还有他的妻子和未出生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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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让克瑞法移动到红宝石海角了。”阿芙拉悄声说。事实上,即便她不放低声音,在风声劲烈的高空,其他人也未必能够听见他们的对话,除了他们身下的人面狮身兽克欧,但克欧是绝对不会背叛克瑞玛尔的。不过,克欧也不觉得,其他人会因为克瑞法而产生什么芥蒂,克瑞法从来就是属于黑发龙裔的,是他的领地和城市。

    这样他们一接到劳瑞,就能够先来到克瑞法,然后让克瑞法移动到南面海域,他们可以直接从浮城施放传送法术进入维尼托,再从维尼托转往塔拉。

    异界的灵魂摸了摸阿芙拉的头表示许可与嘉奖,他感觉少女的小脑袋在他的手掌里转了半圈,然后他的掌心就被亲了。

    他收回手,但接下来阿芙拉什么也没做,克瑞法曾经的代理人转回原先的位置,舒舒服服地往后靠了靠,将自己埋在他的怀抱里,龙裔的体温似乎总是要比凡人高一点,在凛冽危险的高空,它是那样的安全,又是那样炽热,阿芙拉眯着眼睛,看向前方,他们正在往西方飞,而晨光就在他们身后紧随,他们下方的海面就像是融化的金水那样折射出难以计数的绮丽光芒——就像是他们带来了光明与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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