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怎么样?”

    叶圣言骂了一声,转首向穆恭问道,从来就只有他为刺客撩骚别人,何曾这么憋屈地被别人这么撩骚自己。

    穆恭满面悲戚,将虞东虎抱在怀里,看着他胸口那枚将衣甲全部腐蚀透彻的血手印:“是血毒掌,对一品来说,死是死不了,可功夫起码得废个大半。鬼母竟如此奸险狡诈,没有后继离魂散的药性起码还得一炷香的时间才能退去,现在我们唯有结阵撤离,互为屏障才可保完全。”

    叶圣言咬牙点头向身后四人道:“将穆司主护在中间,防备鬼母,我们撤。”

    无心理会亦步亦趋缓缓撤退的幽司冥司众,陈安的“目光”只追随着鬼母而去,相比与他交情不算深的叶圣言穆恭等人,鬼母才是他的真正目标。

    他就这么看着这女人吓唬了叶圣言等人一次,就急速奔往城中,不过她却没有急着去京畿六所和部下汇合,而是向着另一个方向而去。

    京城太大了,远远不是十几二十里所能囊括的,随着距离的拉长鬼母渐渐有要脱离陈安“目光”的趋势,陈安也没有犹豫,随手丢下茶水钱,紧跟而上。

    他没有急着上前将之拿下,反正有时间,就是想看看这女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叶圣言等人可能不知道,可陈安身为当事人,确信自己绝没有将离魂散的配方外传过。

    甚至除了一块成品,包括五毒元胎制作方法都是记载在五毒解析上的。

    看鬼母对这一切相当了解的样子,她应该早就已经得到了五毒解析,可现在却装作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大闹京城,强攻四司驻地,这究竟是为哪般?

    调虎离山?这种话也只有叶圣言这种老实人才会相信。

    叶圣言的冥司这些年来,多次向外征伐,的确凶威赫赫,能被世人认为是圣庭最强也属正常。可是作为圣庭的老人,陈安却知道圣庭无论是过去的三司还是现在的四司的建制,最强的永远是血司。

    在过去,暗司的运作总要配合五部才能完全发挥效能,徐谦总掌圣庭一切大小事务,使得暗司上下一心,方才不至于出乱子。

    而血司从任中虚时期就独立于各处系统之外,自成体系,除了情报方面,可以说是没有其他短板。

    其内部就有与五部职司相关的部门可以维持运作,另外还有大量的下属工坊,可以独立制作各类精密武器,武装铠甲装备等,更以战阵作战法作为常规训练。

    其战力之强,就以当初陈安靠着几百骑便能纵掠天下,覆灭无数川中门阀,就足可见一斑。

    现在,暗司分裂成幽冥鬼三司,并向五部各抢夺了一部分职权,这种临时部门缺陷明显怎么想也不会比建制完全的血司强。

    且在陈安失踪后不久,杜坤就成了血司司主,资历比之在妖灾之后才纷纷登上台前的穆恭叶圣言等人强出不知道多少。这家伙又善于隐忍,心思深沉,哪里是赶鸭子上架的二人可以比拟的。

    所以鬼徒强攻内六所简直是自寻死路的行为。

    鬼母应该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寄希望于强攻内六所的四方鬼徒,想来只是在利用他们吸引血司和鬼司的注意,那她费尽周折调开穆恭叶圣言等人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安的眼中充满考究。因为距离较远,他的“目光”又笼罩鬼母所在的一大片区域,没有全部作用在其身上,所以对方就这么一无所觉的将他带到一处庞大的宅邸之中。

    这处宅邸对陈安来说竟有些眼熟,当年他就是个宅男,除了各大卫所和皇城外,对于京城的其他地方他并不是很熟悉,这二十年间,京城又经历了七年妖灾,大部分地方可以说是面目全非,就连皇城都大翻修了三次。这偌大的京城除了卫所,怎还会有他一看就觉得眼熟的地方?

    他稍稍一思索,立马想起这地方似乎自己今日晌午之前才来过。

    这不就是早上步思卿带他去到的徐府吗,那个叫徐静观的还要给他钱,却被他甩了脸子。

    早上的时候,不知道,这一天卷宗查下来,陈安却是已经知道这所谓的徐府究竟住的是些什么人。

    这里竟是曾经徐谦的卫国公府,只是在徐谦陨落后,他的后人为怕有反噬报复,低调行事,将之悄悄改成了徐府,那徐静观就是徐谦的嫡亲长孙。

    看步思卿与此间主人交好的样子,想来当初自己失踪后,就是徐谦在一直帮自己照顾轻语。

    想到这,陈安心中竟有一丝暖流淌过,可惜故人已然不在,无有报答之期。而他的后人虽不再显赫于江湖,却过着富家翁的平静生活,陈安也不忍去打破,只能将这份感激藏在心底。

    等一下,陈安稍稍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感叹后,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鬼母来此想要做什么?

    想起方才鬼母在幽司密档室所查阅的东西,陈安心中一动,莫非鬼母刚刚闯入幽司查阅密档的行为并不只是想要引起,穆恭的注意,行调虎离山之事,而是真的在查阅轻语相关的事情,她这一番花里胡哨的操作,目的仅仅是为了接近谁都不曾注意到的步思卿,而这才是她真正的目的。

    此时,虽然还有一段距离,但陈安的烛光照影术已然笼罩了整个徐府,各处画面纷纷反馈,让他“看见”了步思卿果然还在这里。

    她已换了一声戎装,手中拿着剑,正满脸焦急地在推搡着一个老者。

    “你这老货赶紧给我滚开,午间就有人来报信,爹爹被刺客打伤,命悬一线,现在又有暴徒冲击府衙,身为子女怎能在这个时候,不陪伴在爹爹左右。”

    那老者似乎是步家老仆,亦是满脸焦急地道:“小姐暂且冷静一二,午间时分老爷虽然受伤,却也只是轻伤,暴徒冲击府衙,看似声势浩大,可根本是虚张声势,疥癣之疾不足为患,老爷英明神武随手可以镇压,你这一去才会让老爷分心啊。”

    “既然暴徒为疥癣之疾,随手可破,我足以保护我自己不让爹爹分心,你滚开,我现在就要见到爹爹无恙。”

    “思卿,”白日里陈安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徐静观迈步走了进来温润地对步思卿道:“暴徒凶狠,你就算此时前去也是于事无补,不若在此稍稍等待,我已派忠叔往京畿六所方向查探,一有消息,即刻就能传回来。”

    “兼且此次事发突兀,透着些许诡异,说不定是令尊与其他几位司主设下的陷阱,你此去可能根本见不到令尊不说,或许还会破坏令尊的计划。”

    “三哥,这真的是圣庭设下的陷阱吗?”步思卿此时确实有些六神无主,只能向自己最信任的人反复求证。

    徐静观笑了笑,两人自小一起长大,看其语气软化,却知道是已经将她给劝住了,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丫头的倔脾气自己是从小领教的,若是真犯其倔来,除了把她打晕,还真没有什么好办法。

    “我也不知,圣庭的计划怎会告诉我,但突兀地有这么多暴民出现,你不觉得奇怪吗?何事作为朝廷中枢的帝京变成了个筛子,暴民想进就进,幽司密探都成了瞎子不成。”

    步思卿眼睛一亮:“你是说,暴民都是他们放进来的?”

    “或许,我看你还是在这里再休息一阵,等到所有事情都尘埃落定了再回去不迟。不然,忙帮不上,再成了令尊大人的累赘就不好了。”

    听了此话,步思卿稍稍有些迟疑,但还是勉强点了点头,她虽然脾气不好,但对她好的话,她还是听得进的。

    且对方说得相当有道理,她自小在圣庭长大,虽然清楚她爹爹甚少弄险,可那几个叔叔伯伯都是冒险家,若是做出此等计划,作为四部司主之一的步云清少不得得配合,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由是不免安静了下来,冲徐静观点头道:“那好,三哥,我就在这等等,忠叔若是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徐静观满脸宠溺地颔首道:“一定。”

    另一边的鬼母小心翼翼地蹿伏进徐府之中,或是怕引起大动静惹来不必要的麻烦,也或是忌惮府中的某些警戒。

    她这举动,在陈安看来,明显是在顾忌着什么,想来徐谦虽死,却也是给自己的后人留下了可以依凭的东西。

    只是这鬼母明显精通蛰伏之道,就这么一路向庭院深处而去,路上竟是不曾引动徐府的半分警戒。

    步思卿在徐静观的劝说下,褪去了一身戎装,可还是身着一件青色的劲装武士服,好似随时能够出发应付突发事件。她就坐在她在徐家专属厢房里屋的飘窗上,对着窗外小院中怡人的夜景发呆。身边的下人都知她心情不好,纷纷躲得远远的。

    而鬼母就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步思卿的飘窗之下,从袖中摸索出一盘淡金色的线香,两指一撮,无声无息地将之点燃,无色无形的透明烟柱升腾,笔直地往步思卿的厢房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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