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尽管他在歇斯底里地喊着,所有人都像是把这当作了常态,走着自己走的路,干着自己干的事。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最后一秒了,唯一的希望是能够瞬移的顾致。

    章天全不敢继续看下去了,但是他还是不想闭眼,他想看看有没有希望出现。

    预言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你体验第二遍绝望。

    “砰——”货车的右侧直刷刷地撞上了路边的树上,平衡不稳地侧翻了。

    侧翻,压住了左边一辆灰色小轿车的一部分。

    货车驾驶员当场死亡。

    没有所谓的希望出现,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章天全所关心的并不是货车司机的死亡与否,他是自己疲劳驾驶出的事故,怪不得别人。

    他在意的是……

    被压住的小轿车里艰难地爬出来一个头上血淋淋的男子,他回过神来,又钻了进去,想要拖出些什么来。

    他的手臂上满是被玻璃划出的伤口,血液止不住地往下流,但是他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似的,还是自顾自地拼命地拉扯。

    拉扯不动,他又想用自己的身体支起已经凹陷的车顶。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拉扯着。

    直到最后,拉扯出的是小半个上半身被压垮的女人,白色的骨头渣子都看的见了,显然没有救了。

    女人还挺着大肚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尽管男人在哭喊着叫她的名字,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去应一声了,再也没有了。

    男人哭得很厉害,抱着她,两人血淋淋的抱在了一起。

    “我现在有钱了,我还欠你一场婚礼啊!”

    “说好的,我要在婚礼上给你唱歌的。”

    “我练了好久了!”男人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鲜血染红了他的嘴唇。

    “你听着啊,千万别睡着了!”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贫也…是你,荣…华是…你,心……底温柔是……你,目光……所致,也是你。”男人哽咽着唱着。

    “想……带你……去看晴……空万里,想……大声告诉你……我为你……着迷。”

    “啊——”男人歇斯底里地吼着。

    ……

    人群开始围绕了,他们暂时离开了自己的事情,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有的人拿出手机拍着,有的人在评头论足。

    都远远的。

    还有人在赶来的路上。

    医院的人闻声也跑了出来,红蓝相间的警报灯闪着,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极为错乱。

    人很多很杂,现场很混乱。

    ……

    顾致出现在了章天全面前,止不住地喘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立刻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朝人群的中央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我来晚了!”

    章天全还是保持着沉默的状态,他没有去帮忙的意思。自从大货车出现的那一刻,自从他呼喊无果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事情还是按照原轨道在发展。

    预言并不是决定了一切,没有足够强的力度去干预,未来就始终是未来。

    预言百无一用,只会让人经历两份绝望。

    章天全站起身来,掏出一根烟抽了起来,打火机的火光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很是温暖。

    他吸了一口,便把它滤嘴朝下放在了地上。

    他转身走了,向原来的方向走去。

    游尚赶到后,也猜到了出了什么事情。

    章天全已经走到了斑马线对面了。

    慢慢地走着,他与大多数行人走着相反的方向,行人都小跑着朝着医院的方向跑去,似乎怕慢一秒错过了热闹似的。

    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章天全在寒冷的晚上穿着单薄的毛衣,和所有人走着相反的方向,在所有人快步地走着的时候,他在缓慢地向前踏步。

    顾致和游尚也没有说任何话,只是静静地跟在他身后。

    他又走到了原来文化路的那一个斑马线旁边,坐在了那个垃圾桶旁边的地板上,掏出烟抽着,静静地坐着,不发一言,像是在等谁似的。

    顾致和游尚只是站在远处看着他,防止他情绪失控了。

    静静地呆了一会儿。

    他喃喃道:“不是说好了吗?来接我啊,别忘了啊!”

    顾致慢慢地走过去,章天全感觉到他走过来了,便抬头看向了他。

    顾致这才知道章天全眼里已经含着泪水了。

    “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知道了也做不了什么。”章天全哭喊着说道。

    这是顾致第一次见他哭,在他印象中,章天全一直是一个成熟的形象,总是做着同龄人还没有做的事,总是可以出谋划策。

    可是,他现在竟然哭了。

    顾致坐在他的身旁,低着头安慰道,“没事的,不怪你,你已经尽力了。”

    他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因为他也是只能说抱歉的那一个。

    游尚也只是坐在旁边,不发一言,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有料到,他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了。

    三人在昏黄的路灯下并排坐着,坐在街道边沿上。一人在默不作声地哭着抽烟,两人在沉默。

    路上的车辆很少,只有几辆警车和消防车鸣笛经过。

    除此之外,三人的世界都是安静的了。

    空气冷得像冰冻的一样,嘴里呼出的热气瞬间成了白雾。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次章天全把顾致突然喊出来了,一次是无能为力的救援追击歹徒被刀刺中的警察,虽然没有阻止事情的发生,但是还好,性命无忧;一次是商铺大火,没有准确的时间,便没有成功阻止,烧死了两个素不相识的人。

    因为没有见过,所以感受并不算深刻。

    章天全本以为已经失败过几次了,他再也不会因为拯救失败而自责,可是……

    当他接触到司机老哥的时候,当他感受到司机老哥的善意的时候,当他感受到他们家的温馨和幸福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放不下,他想拼尽全力去试试,他不想放弃。

    可是,即使拼尽了全力,他也做不到。比起随意为之而做不到的事情,这样的无力感更加让人难受。

    预言啊,唯一的用处,就是让你体验第二遍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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