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县之险!
    此刻,饶是一直以来满面自信的越吉此刻也不由暗暗倒吸一口凉气。
    此地的险峻超乎意料之外……
    他原本先行派遣数员羌渠南下,其一是为了试探汉军军情,其次未尝没有趁机先攻取入蜀的前哨、险关的想法。
    可他却并未料到,自己的渠帅却如此不堪……
    不过才抵达武兴小城附近便把控不住,四处烧杀抢掠,反将战略计划抛诸脑后,导致目前大军还要面对这令人头疼却又无法避免的城池。
    不然,一旦羌卒绕开沮县攻取汉中诸地。
    那汉军在其后完全可随时将汉水一分为二,将羌人隔绝为孤军深入的孤军。
    徐徐望着麾下军卒结阵后撤,越吉阴翳的目光中也不由多了几分愁思,直直打量着谷上的城池,暗暗道:“能强攻下城池么?”
    羌人出于凉州,西凉民风一向彪悍,战力自然毋庸置疑!
    可那也只极限于野战……
    攻坚战,说实在的,目前越吉心里还真是没把握。
    谷中。
    三十余里处。
    一座座简陋的营垒搭建起来,控卫着最中间将营,形成目前羌卒的军营。
    将营中,此刻军中渠帅都受征召屹立于此商讨着军情。
    大将军越吉高居主位,俯视下方面色严肃,沉声道:“诸弟兄,自我军抵达沮县城下扎营以来,这两日本将广布斥候往四周探查,目前终究还是有所收获!”
    “以沮县的地势来看,汉军虽兵微将寡,可我军此次想要破城实属不易。”
    闻言,阶下一员身长八尺、面相俊郎,约三旬左右的中年汉士头顶着发冠、身席坚甲拱手说着:“那不知大将军,可有计略破敌?”
    自羌王彻里吉仿造中原建国以来,亦是广为招贤纳士,凡是有贤才不分羌汉纷纷引进,这数载下来,凉州不得志的大半汉士大都投靠。
    这员汉士姓吴名德,自幼习武,长大后投入马氏军中,自马超败退汉川以后,他不愿背井离乡又阴差阳错投入了正招兵买马的西羌国中,凭借一身勇武搏得了一渠帅之位。
    “嗯……”
    想了想,越吉望过,面浮笑意,说着:“倒是已有破敌妙策了,但能攻取此处,沮县唾手可得!”
    “何地?”
    听罢,众渠帅面露狐疑,一致相问着。
    看着阶下诸人齐刷刷的望着自己,越吉索幸也并未继续隐瞒,起身走向大帐正中屏风处,随即望向屏风上挂着的一副硕大地图。
    一副地图,栩栩如生的勾勒着天下地势。
    旋即,大将军越吉看向地图手指了一个点,笑而不语!
    “天仙谷!”
    吴德率先口出豪言,一语出落,下一秒亦是仿若醒悟了过来,眼神内充斥着明亮之色,高声道:“大将军的意思是取沮县前,先夺天仙谷?”
    “然也!”
    听一席话,越吉看向吴德的眼神也越发明亮,面上也增添了数分肯定的神色,脱口说道。
    “正是天仙谷,诸位弟兄且看,此地山势陡峭、连绵起伏,少说也有数十里,而山谷之下便流淌着汹涌澎湃的汉水,沮县便立于汉水上方的山谷之上。”
    “沮县为何易守难攻?”
    “最根本的原因还在于此城地势高、又生在峭壁上方,攻城方往往是要行走于峭壁俯攻,攻城器械也碍于山石的影响而运送不上去,只能以人命填之!”
    “以我军之力,野战自当气势恢宏,一往无前,无往而不利!”
    “可攻城战,却不能强攻,只能夺其要地,缓缓推进尔!”
    大将军越吉一边手指在地图上比划,一边面向诸将分析着,分析了一番后又说着:“好,接下来本将在说说为何要先取天仙谷。”
    “据近两日的探报,天仙谷是沮县城东持平的一座山谷,此山谷下方便是汉水流经而过,也正是如此,下方原本一片山石地带却由于常年累月受水流冲刷的影响而形成了一片真空的平原地带。”
    “这一片平原地势不小,也能容纳下我羌人数万大军用兵,从此地攻城也能事倍功半也!”
    “天仙谷与沮县地势持平,一旦将之夺取,攻城便不存在居高临下了,而且谷上洞口极多,我军一旦拿下仙谷便能很好的躲避山上汉军所打下的滚木擂石。”
    “怎么看,我军夺城,都必将攻取此地。”
    这一刻,越吉好似真正的进入了大将军的角色,言语间分析起来当真是有条不紊,思维明了、逻辑清晰,让诸将进皆信服。
    “大将军说得极是!”
    “按这么说,天仙谷我军必须要取。”
    下一秒,阶下的数员羌渠壮汉便不由围拢起来,出言议论纷纷着。
    等待半响。
    眼见着诸渠帅议论得都差不多时,越吉才猛然转身,面浮现着丝丝笑意,背负双手,淡淡道:“如今本将已经谋划至此,天仙谷的地势情况也向诸位严明,不知你等何人可为先锋,领军袭谷?”
    “这……”
    “郝兄,依吾看,你武艺超群,此战你最合适不过了……”
    “不不不,我看李兄自信满满,想必拿下小小的山谷必不在话下!”
    话风陡然骤降!
    原本刚刚大帐中还充满着种种自信澎湃之色,可此时轮到遣将上,帐内诸羌渠却都面无战心,开始各种推诿起来。
    他们都不是傻子!
    天仙谷,既然地处谷口的半山腰上。
    那便表明地理必定是极为险峻的!
    如此险峻之地,虽攻取难度相比沮县小,可恐怕也不会小太多。
    与其到时夺取失败,倒不如开局直接放弃。
    而此时,大将军越吉却是身处将案旁,那一双仿若慑人心魄的眼睛直勾勾望着目前正发生的这一刻,眼神里满是蔑视、嘲讽,以及丝丝不甘!
    这便是战无不胜的西羌大军?
    西凉一向民风彪悍的羌人军团?
    此刻,他觉得他想错了。
    这都是狗屁……
    这一群羌渠只不过是仗着权势、勇力,欺压良善、寇略手无寸铁的民众罢了!
    “就这样的军心士气征伐刚刚完胜曹军,军容正值恢宏饱满的汉军军士?”
    “我军此次当真能攻克汉中,进逼蜀地?”
    暗暗思虑片刻,大将军越吉也是头一次内心深处生出了这想法。
    这也不怪他如此想!
    关键是,连渠帅都畏战如虎,这样的军团岂能称之为精锐?
    乌合之众还差不多!
    只说,就在此时越吉脸色变化得阴晴不定时,先前的汉士吴德兴许是看破了其内心的忧虑,不由陡然站出,面露坚毅之色,拱手厉声道:“大将军,末将愿为先锋,率众攻山谷。”
    “此战末将必将奋勇当先,不夺天仙谷誓不罢休!”
    一席仿若雷霆般的喝声,陡然让大帐中顿时间安静了下来!
    诸渠帅听闻这席喝声,双耳都仿佛耳鸣般,哪还敢继续推脱着?
    “好,好啊!”
    “吴将军不愧为汉家儿郎,这胆气果真不虚。”
    一眼望着吴德一脸的决然之色以及求战的渴望,准确的说应该算是一种对于功名的奢求,越吉便顿时欣慰无比,遂也高声喝着。
    “可惜啊,可惜,我羌人儿郎却无人似吴将军这般,浑身埋藏铁骨!”
    说到这,言语间亦有道不出的惋惜之色。
    “大将军过誉了!”
    眼见着越吉如此盛赞,吴德忽是发现周遭好似气温都变冷了许多,仿佛有许多双不善、威胁,甚至妒忌的目光徐徐飘出。
    转瞬间,他连忙面露谦逊之色,拱手拜谢道:“末将多谢大将军器重,诸位渠帅皆是王牌,岂能在小小的天仙谷便率众出手,过早暴露我军实力!”
    “倒不如让诸渠帅暗暗隐藏实力,迷惑汉军,小人不过贱命一条,死不足惜!”
    “攻取天仙谷,试探敌军虚实最合适不过了。”
    一席自谦捧吹并自贬的话音出落,周遭诸羌渠听罢以后,眼神、面色才隐约间缓和了些许。
    而这一幕,越吉则是暗暗看在心里,虽然面上未展露出来,可心下却是露出无奈之色。
    平复片刻,面色才重新恢复严肃,厉声道:“好,既然吴德主动请战,那本将便批准你为先锋官,率五千先锋军先行往天仙谷!”
    “你务必在今日酉时三刻之际,拿下山谷,为我大军阵前立功,可能做到?”
    “末将愿领将令!”
    一时,吴德面色不变,拱手沉声领命。
    ……
    与其同时。
    沮县。
    城中府衙。
    同一时间,府衙当中数员汉将身席甲胄,位列两旁,主将王平位于主位之上,面色不显,沉声道:“诸位,羌贼已经兵临城下已达数日之久,可对方却迟迟未有动作。”
    “看这情况,很不对劲啊!”
    话落,堂下一满面虬髯的汉将五大三粗,高声道:“将军,这哪有什么不对劲的,想必是羌贼亲眼所见了沮县城的险峻而心生畏惧,故而不敢再兴军攻打城池了吧?”
    此言一出,还是得到了一两员将佐的肯定。
    他们纷纷出言附和这席话。
    沉吟半响,年不过二旬左右的青年王平身居主位却是似笑非笑,徐徐道:“此言差矣!”
    “诸位将军将羌贼想的太过简单了。”
    “西凉之地一向民风彪悍,羌人无不是从小便好勇斗狠,身性残忍的他们如今又拥军数万之众,反观我军却兵不满千,将不过十,就算据地势之利又焉能威慑住他们?”
    “依本将看,这其间恐有蹊跷……”
    一席话落。
    先前刚刚投军的阎云,目前身份不过一介小卒的他却是陡然眼珠一转,高声道:“将军言之有理!”
    “依小人看,羌贼恐怕非是惧我军,而是正在谋划出其不意的从我军背后下手。”
    轻轻一席话语却仿若装了扩音器般,令大堂为之一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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