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针灸的器具来到了病房,轻轻扣了两下便推门走了进去。

    病人已经醒了,他虚弱的躺在床上,脸色还是有些惨白。他的两位同伴立在病床边上,从昨天他被送进神农堂开始,这两位同伴便一直陪在他身边,形影不离,衣不解带的照顾着。

    “姑娘您来了。”年纪稍大的男子礼貌的跟我打了个招呼,从他的脸上可以看出些许兴奋和轻松的神采,他的兄弟已经醒了,估计他悬着的一个心也刚刚才落地。

    “我来给他做针灸排身体里的淤血,他已经醒了,只要好好用汤药调理便没什么大碍了,你们不必太过担心了。”

    年纪稍长的男子双手抱拳,俯身行礼:“谢谢姑娘,姑娘妙手回春,救了我兄弟一命。”

    “公子不必客气,这是我的本分而已。”

    我回礼,随后便走到病床边上,拿出针灸的器具,床上的人惨白的一张脸,微微一笑,算是跟我打招呼。

    “哇!扎针啊……”昨天那位较年轻的男子蹭的一下跳到我身边,看着大大小小的针大惊小怪。

    他趴在床边对病床上的男子疼惜的说道“哥,你现在后悔不?早知道要扎针还不如不醒来多睡会呢,是吧?”

    病床上的男子嗤笑了一下,嘴角向上一挑,表情异常无奈,他白了床边正在兴奋的男子一眼:“你还想让我昏迷多久啊?”

    “好了骑瀮,你再这么闹,人家大夫还怎么施针啊?快过来!”年长的男子对我报以歉意的一笑,然后示意我可以开始施针了。

    我挑了挑酒精的灯芯,将银针在淡蓝色的火焰上慢捻着,以用来消毒。

    病床上的男子闭着眼睛,在我扎第一针的时候稍稍皱了皱眉,之后便风轻云淡大义凛然了。

    “刺猬……”那个叫骑瀮的男子看着病人满身的针,倒吸一口凉气,幽幽的说。他因为好奇,实在是呆不住,便又慢悠悠的蹭到了床边。

    “大夫,你这针……真的有用吗?”他瞪大眼睛问道。

    “听你的意思,是不相信针灸的疗效了?”我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不是不是,他讪讪的笑着解释道:“没,没有啦,姑娘的针可是真的很神奇的!这不是我……没见过嘛……觉得好玩嘛……嘿嘿……我只是不确定,会不会是因为扎针痛,所以被痛醒,再也不敢生病了……”

    我无语,这是我第一次听人这么解释针灸。

    “其实针灸是刺激穴位,不疼的。好啦,乖乖呆在旁边,不然我不小心扎到你可不好了。”

    我拿起一根针在他面前晃了晃,他立刻跳开来,紧张的喊道:“不要不要,我不要变成刺猬!”

    今日的施针很顺利,病人气血淤滞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气脉也比之前顺畅多了。我扶他起身稍微坐了起来,这样可以让血液循环的更加顺畅,有利于淤血的排出。

    “有劳姑娘了。”他轻轻说到。

    “没什么,我的职责而已。”

    “听他们说,我的命还是姑娘及时救下来的?”

    “我就只是那么一提醒,你的命是七师傅救下的,要不是他医术高明,你的可是内伤,哪能好的这么快呀?”我跟他闲聊着。

    “可是,姑娘为何知道他是犬戎族人?”旁边的沉稳男子问道。

    “对啊对啊!如果是看我们的衣服的话,我们的服饰也是北漠人正常的服饰啊,西市卖马卖东西的那些北漠的人,穿的不都和我们一样吗?”骑瀮扯了扯自己的衣服给我看。

    确实,他们的衣服也不过是长安城里普通的异族人穿的服饰,从服饰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来自于北漠,却是看不出来他们到底是来自于匈奴还是女真还是于阗,北疆的帮众小国那么多,光从衣服是看不出来端倪的。

    “我不仅知道你是犬戎族人,还知道你是一半匈奴人一半犬戎人。”我对床上的病人说道。

    “姑娘如何得知?”他们三个人异口同声的问道。

    我不由得被他的紧张逗笑了,于是全盘托出:“我爹爹是一位非常好的医者,他告诉我犬戎族人和匈奴人成婚后,生出的小孩,会有很大的可能性心脏低于常人三公分,但是这脑袋,可是要比一般人聪明一点的。”

    “当我看见受伤的你的时候,你是下肋骨碎裂刺入胸腔,正常的人也就是一般的骨折内伤,不会有什么大的问题,胸部根本不会肿起来。而你当时已经奄奄一息,胸部高高肿起变青,这可不是说明你的碎骨压迫到了内脏么?而那个地方又与心脏最接近,我就那么随便一猜,结果却言中了。”

    听了我的解释,他们三个人顿时全都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姑娘居然懂这么多!可见令尊定是位奇人,他的医术也是相当的高明吧?”病床上的男子问道。

    我低头收拾东西,淡淡的答道:“我爹很早之前,就已经过世了。”

    这个回答似乎让刚才其他两人激动又好奇的情绪稳定了下来,但是年轻的那个却依旧莽撞直接:“可是这么厉害的你也会受伤啊?你的伤是怎么回事啊?”

    “谁说天下的大夫都不能生病啦?”我有些愠怒,反问道:“这么久,我有盘问过他的伤是怎么来的么?我有问过你们是从哪里来的什么人么?你干嘛要管我?我只是一个小药师而已。”

    这一问让那位冲动的话痨顿时哑口无言。他似乎还有点不甘心,我晃了晃手中的药箱,暗示着你再多话我就用针扎你。

    他立刻心领神会,用手捂住了嘴巴,直直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招对付这个小话痨,真的是再管用不过了!

    “呆会会有伙计送汤药上来,你们照顾他服下,两个时辰后还有另一剂药。我先去看别的病人了。”

    “好的!我记下了!刚才骑瀮年少无知,出言冒犯了姑娘,还望姑娘见谅。”年长的那位不断道谢,送我出了病房门。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我看着脸上的伤疤,坏情绪又涌了上来,那是一场噩梦,我努力想要忘掉的噩梦,可是这噩梦却以这样一种方式在我的身上永远留下了印记,提醒着我也提醒着别人过去的都不会完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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