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皇帝的话,让方纪中一怔,一贯从不明说的老皇帝,今日竟然直接了当起了,他的目光直接落在张辅龄身上。
    张辅龄脸上一丝表情都没有变过,抬眼看向皇帝。
    “臣不知陛下何意,今日的案子是突发状况,确实是在回春堂门前发生的意外,回春堂派了一个医导过来,只是帮着说明徐瑾焕的病情,毕竟徐瑾焕刚刚出院还没有痊愈。
    其他的并不知晓,尤其是王侍读女儿的身份,也是到了大堂上才清楚的,案子刚刚审理完,王侍读就到了顺天府,求着臣跟随他一起进宫面圣,想到和臣小女年纪相仿的这个王家六小姐臣就没有推脱,这前后的事都与周院判无关。”
    张辅龄自是眸中清明,老皇帝听完,微微颔首,张辅龄的话他信,笑了一下朝张辅龄点点头。
    “朕知晓了,你跪安吧!”
    张辅龄没多停留,直接走了,方纪中给老皇帝换了一盏热茶,有一搭无一搭地给老皇帝捶腿,老皇帝叹息一声。
    “朕老了,现在竟然优柔起来,不过王钰舸对他女儿的这门婚事,之前一定是知晓的,只是对徐瑾焕知之甚少,也算有情可原。对了,十六关了有多少日子了?”
    方纪中赶紧垂眸,这样眉头没脑的半句话,如若换个人一定会懵了,可方纪中知道,老皇帝这是担心十六公主了。
    今日王钰舸的这番说词,自然是让皇帝想到了被关起来思过的十六公主。
    现在回想起来,那丫头弄了一个硕大的蜈蚣风筝,或许就是被利用而已。
    以她的心智无法算计如此多,即便是皇后在后面操控,也不会一点儿蛛丝马迹都没有。
    “十六公主闭门思过,每日都在抄写佛经,算起来也有十日了。”
    皇帝点点头,“皇后既然没求情,那就将小十六放出来吧,长春宫的事儿查清楚了吗?”
    方纪忠心里一慌,赶紧跪倒。
    “陛下明鉴,刚刚查到长春宫的太监三城,他就撞墙自戕了,负责煎药的两个小宫女也仔细审问过,毫无收获。
    而十六公主的宫里搞来这蜈蚣风筝的,正是三城的同乡刘毅,此人也在房中上吊,这都是长春宫出事儿后一个时辰左右发生的事儿,所以对方断的非常干净,这事儿全都推到十六公主身上。”
    皇帝摆摆手,他知道方纪忠的能力,掌控厂卫几十年,那手段有时候他都觉得过于阴狠,不过也是因为方纪忠的手段了得,让他躲过了多次危险。
    “起来吧,对方就是怕你查到,所以早早就想好退路,这些留下的线索不过是为了迷惑,至于那死了的几个人,也不一定是真的知情人。
    算了长春宫除了苏瑾他们几个,剩下的全换掉,你仔细挑选些得力的,至于小十六找几个教养嬷嬷好生看管。”
    方纪忠赶紧称是,此时后背上已经汗水淋漓。
    皇帝喝了一口茶,没抬眼皮,漫不经心地问道:
    “也不知周恒和小华子他们,进展如何,这些武将可不是好伺候的,当初谁来着,不是割了一个御医的耳朵?”
    方纪忠点点头,这事儿他自然是记得。
    “那名御医叫陈嗣诚,是车骑将军伤了他,想来是觉得没了颜面,再者武将都排挤,家人时不时被骚扰,最后才......”
    老皇帝叹息一声,“现在车骑将军也故去了,不过当时朕要考虑的比较多,边境告急鞑靼直接骚扰辽北,一下子失去十多个城池,那时候要顾及武将的感受,不过着实委屈了他。
    对了那陈嗣诚可有后人入太医院的?”
    方纪忠想了想,对于各处的人员,他的记忆力是无敌的,不说八辈都熟记于心吧,至少上下两代都能如数家珍。
    “陈家这一代并不兴旺,他弟弟陈振亚就是陛下新封的医正,家中父母早已不在,两个儿子养在陈医正院中,至于妻子早已跟着他去了。”
    皇帝一怔,没想到陈嗣诚死了,整个陈家竟遭受如此变故,顿时人沉默下来,抬眼看看大殿的门口方向,叹息了一声。
    方纪忠抬眼看看皇帝,如此的话题还是要赶紧绕开,毕竟皇帝不可能认错,随即赶紧说道:
    “陛下周院判的能力了得,名单上的武将基本都诊治了一遍,小华子回来禀报,宁远候已经手术完毕,此刻脚趾都能动了。”
    皇帝动作一顿,惊喜地看向方纪忠。
    “哦,竟有此事,朕清楚宁远候他的脾气极为倔强,之前给他诊治的几个御医不是被打,就是被赶出来,即便是刘仞杰过去也只是例行公事的诊治,多一眼都不让看。”
    方纪忠笑着点点头,“就是如此啊,不知道周院判用了什么法子,将这些随从还有侯府的人都赶出去,只是跟宁远候单独相处了一阵,老侯爷就同意诊治。
    并且第二日就进行了手术,此刻正在回春堂住院修养,周院判说了,最迟一个月后可以开始锻炼行走。”
    老皇帝放下手中的东西,上下看看方纪忠,能在他口中听到赞誉,着实不容易,这人是个老滑头,从不评价人,自从北山回来,却多次夸赞周恒难道是打点他了?
    “周恒孝敬你了?”
    方纪忠一怔,随即委屈地跪倒在地。
    “陛下冤枉啊,老奴只是实话实说,就是过去宣旨周院判都没给过跑腿儿钱,更别说孝敬。”
    皇帝没忍住朗声大笑起来,不断点头说道:
    “周恒是铁公鸡,你想从他身上得到好处还真的不容易。”
    方纪忠点点头,“去北山明知老奴陪着陛下去看剧了,也没说给老奴退票钱,周院判不是一般的小抠。”
    皇帝看了方纪忠一眼,“不是你要请朕看的?”
    方纪忠笑着继续给皇帝捶腿,“这是自然,不过徐阁老那里......”
    “至于徐家不用理会,让王钰舸自己去解决,徐家自然明白这里面的含义。”
    方纪忠垂眸,“听说徐阁老答应让朱孝昶拜师,做徐阁老的关门弟子,条件是王侍读的六女儿和何云章何少詹的次女嫁入徐家为条件,此刻满京城都传遍了,如若王侍读去退了亲,这收徒一事恐怕要难做了。”
    皇帝原本半眯着的眼睛露出一丝精光,冷哼了一声。
    “由着他们去做吧,不过既然京城传遍了,徐阁老也不能不收,这是闻氏厉害的地方,算了朕眯一会儿,去传旨吧!”
    方纪忠赶紧告退,出了大殿吩咐小太监听着里面的动静,带人直奔皇后所居住的坤宁宫。
    ......
    徐家花厅。
    王钰舸在这里坐了一会儿,这样的待遇他早就猜到,不过此刻得了皇帝的应允,自然底气足了一些。
    正在想着一个身影走了过来,一进门赶紧朝着王钰舸施礼。
    “王大人久等了,景怀在这里告罪。”
    来人正是徐景怀也就是徐瑾焕的父亲,嘴上说得客套,却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坐到主位上。
    王钰舸微微颔首,看向徐景怀。
    “徐阁老身体可好?”
    徐景怀摇摇头,叹息一声说道:
    “家父身体一贯如此,今日晨起又是不大爽利,不然家父一定亲自来接待王大人,不知王大人今日前来有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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