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亨的脸色,瞬间变成了铁青色。
    他结结巴巴的道:“她要……要被送回去……”
    寇季盯着刘亨笑道:“嗯……要被送回去,以后不来了。”
    刘亨咬牙道:“怎么能如此,眼下还没有到年节,他们还没有朝见官家,怎么能回去。”
    寇季幽幽的道:“安子罗的妹妹只是来汴京城游玩的,又不是使节,为什么不能回去。”
    “那也不行……”
    刘亨脱口而出。
    见寇季似笑非笑的盯着他,慌忙侧开脸颊,不让寇季看到他的脸。
    寇季笑道:“在意人家?”
    刘亨头也不回的慌张道:“怎么……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在意一个疯丫头……不可能……”
    寇季笑眯眯的道:“说的也是,你刘亨如今在汴京城里也算是个人物。区区藩女,如何配得上你?”
    刘亨听到寇季这话,也不知道怎么了,开口就反驳道:“我算什么人物,在汴京城里,比我厉害的人多如牛毛,比我官爵高的更是数不胜数。
    人家也不是什么藩女,在我大宋,人家是使节,到了青塘,人家是一帐女主。
    我若到了青塘,只怕还不如人家呢……”
    刘亨的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看到了寇季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
    刘亨见自己掩饰不下去,只能垂下头,低声道:“好吧……我承认,我承认我对她有些好感……”
    说完这话,刘亨又猛然抬起头,解释道:“但仅仅只有一些好感而已,并没有其他多余的什么。”
    寇季哭笑不得的摇摇头。
    早在几日之前,刘亨前来找他的时候,他就看出了刘亨对安子罗的妹妹有意。
    如若不然,刘亨还能任由安子罗的妹妹在自己身上撒泼?
    换成旁人,恐怕早就被刘亨抓紧皇城司的地牢里,十八般刑具伺候上了。
    只是刘亨自己,在他面前诸般掩饰,寇季也不好拆穿。
    只等刘亨自己忍不住表露出来。
    他之前派人送去给安子罗的信中,也没有让安子罗约束他的妹妹。
    只是告诉安子罗,入宫朝见的规矩颇多,安子罗第一次以青塘使节的身份入宫,一些礼仪需要学习一下。
    他会派人过去帮助安子罗,让安子罗一众人学习一下入宫朝见的礼仪,避免闹出笑话,让人小瞧了青塘。
    安子罗对此很上心。
    青塘刚刚平定,急需大宋这个宗主国的承认。
    只要大宋承认了青塘如今的疆土、地位,青塘赞普角厮啰就能进一步获得大宋的册封,并且能借此跟大宋更加深入的展开贸易往来。
    借着大宋丰富的物力、财力,让青塘发展的更好。
    所以任何有关于青塘名誉的问题,安子罗都在乎。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寇季派去了嬷嬷教授青塘人礼仪的时候,安子罗约束了所有人,留在了驿站内学习礼仪。
    寇季借此,间接的达到了约束安子罗妹妹的目的。
    为的,就是逼出刘亨心里的真心话。
    寇季见刘亨还有解释下去的意思,就笑道:“好了,不用解释了……你的心思我明白。”
    刘亨愣愣的盯着寇季,将信将疑的问道:“真明白?”
    寇季点头笑道:“我可是过来人。”
    刘亨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点头道:“那倒也是……”
    寇季笑眯眯的道:“你喜欢她……”
    刘亨瞪起眼,惊叫道:“什么喜欢……四哥,你别胡说,我只是对她有好感,谈不上喜欢。”
    寇季笑道:“汴京城里的大家闺秀,数以千计,也没见你对谁有好感。大宋朝的女子更是多不胜数,也没见你对谁有好感。唯独对一个青塘女子有好感,你说说,这算不算是缘分?”
    刘亨生硬的点点头。
    寇季继续说道:“近两年来,对你频频示好的女子不少,其中更不乏大家闺秀,可你对人家不理不睬。反倒是安子罗的妹妹,对你喊打喊杀,你却心心念念的惦记着人家。
    你说,这是不是喜欢?”
    刘亨心中扑通扑通跳,嘴上略显笨拙的道:“真的是……喜欢?”
    “你心意表露的如此明显,还能作假?”
    寇季坦然说道。
    刘亨脸颊上微微浮起了两团红晕。
    他越想寇季的话,越觉得有理。
    “那我去找她……”
    刘亨脸色微红,认真的说。
    他随有些羞涩,却没露出什么小女儿的姿态。
    寇季摆手笑道:“去吧……”
    刘亨点点头,抬头挺胸的离开了寇府。
    寇季盯着他的背影,会心一笑。
    刘亨能找到一个喜欢的人,寇季打心眼里为他高兴。
    寇季希望刘亨和安子罗的妹妹能够开花结果。
    刘亨走后,寇季没有出门,在四君园陪着向嫣一起,查看了一下寇府的账本,盘点了一下寇府一年的收获。
    寇府家大业大,寇准不理寇府的事务,寇季就得跟向嫣一起,打理府上的一些生意、田产。
    到了年底的时候,必须核算一下各铺面的生意、田产的收支情况。
    府上各大管事的办事能力,也得审核一番。
    能者上,庸者下。
    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唯有如此,才能让寇府的家业继续繁荣下去。
    事实上如今寇府的家业,大多都是向嫣在打理,寇季顶多帮向嫣打打下手。
    当然了,寇季之所以待在府上不出去,不是因为他咸鱼。
    而是因为他在等张元的消息。
    仅仅过了两日。
    张元再次找上了寇。
    书房里。
    张元激动的道:“小少爷,小人跟那些藩属的使节们谈妥了。按照他们提出的交易方法,咱们第一批交易的马匹数量,有一万多匹,其中上好的良马一千五百匹,良马两千五百匹。”
    由不得张元不激动,一万匹马中,能充作战马的马匹,足足有四千匹,皆是精良战马。
    寇季可以借此让四千步卒变成四千轻骑兵,也可以借此将两千步卒变成精骑兵。
    剩下的六千匹马质量虽然一般,但是贩卖到了大宋以后,发卖到民间,一样可以获利。
    青塘人、回鹘人虽然提高了良马的价格,但是质量一般的马匹的价格却没有提高,不仅没有提高,反而还降低了一些。
    大概是觉得,碰上张元这种高价收购羊毛、棉花的冤大头,不能一次坑惨,要留着慢慢坑。
    张元原以为,寇季听到这个消息会高兴,却没料到,寇季非但没有露出高兴的神色,反而皱起了眉头。
    张元脸上激动的神色一僵,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少爷,您不满意?”
    寇季拧着眉头道:“还是太少……”
    张元愕然道:“还少?”
    寇季看向张元道:“从青塘、甘州等地,把马运送到保州,不能经过东平路、西平路。所以马匹要运送到保州,就得绕道。
    绕道运马的话,一来一去,要耗费数月。
    一年运送三次,就撑死了。
    一次运送四千匹良马,一年三次就是一万两千匹。
    三年就是三万六千匹。
    三万六千匹,太少……”
    张元愣愣的盯着寇季。
    在他的认知里,三万六千匹的良马,已经是一个很庞大的数字。
    毕竟,朝廷诸多马监加起来,也未必能够一次性抽调出三万六千匹的良马。
    就这,寇季还嫌少?
    至于寇季所说的,马匹运送的时候,不能经过东平路、西平路,张元倒是能够理解。
    东平路、西平路,刚刚收复不久,两路辖下的诸州、诸县,皆是归附的西夏人和迁移过去的百姓们在混住。
    龙蛇混杂。
    难保他们不会拉起一支队伍,在马匹运送的途中抢马。
    除了当地百姓的威胁以外,还要防止被调防到长城沿线的诸军抢夺。
    所以运马从东平路、西平路经过,是不可取的。
    虽说东平路、西平路,是青塘、甘州,同往保州最近的道路,但为了保证马匹安全的运送到保州,必须绕开他们。
    寇季长叹了一声,见张元愣在原地,略微思量了一下,大致猜到了张元心里在想什么。
    但他并没有帮张元解惑的打算,而是开口吩咐道:“既然要购马,那就放开手脚去购。从各部使节手里,只能得到四千匹良马。到了青塘、甘州等地以后,你们可以想办法从其他小部族手里,再购买一些良马。
    有各部使节带头,那些小部族必然会跟我们做生意,卖马给我们。”
    张元暗自心惊,觉得寇季胃口太大,脸上却不动声色的问道:“若是各藩属知道了我们从小部族手里购马,出手阻止呢?”
    寇季瞪眼道:“怕人阻止,就不能想想办法吗?买一批马,往出运一批,积少成多不会吗?难道那些藩属还敢领兵打进我们大宋,从我们手里把马要回去?”
    张元赶忙道:“小人倒不是没有办法,小人只是害怕惹出麻烦,回头小少爷您责罚小人。”
    寇季没好气的道:“能有什么麻烦,就算有麻烦,自有我顶着。你只要能把好马给我弄回来,闹出多大的乱子,我都会帮你兜底。”
    张元听到这话,脸色微微一正,拱手道:“有小少爷这句话,小人就放心了。请小少爷放心,小人一定会帮小少爷弄到足额的好马。”
    寇季点点头,“下去找寇忠,让他帮你们准备好东西,即刻启程。既然已经跟各部使节达成了交易,那就尽快去把我们的马弄回来,避免他们出现反复。”
    “小人明白。”
    张元退出了寇季的书房,找到寇忠,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寇忠给了张元一卷文书,告诉张元,寇府用来交换马匹的一应物品,已经运到了毗邻青塘的西宁州一座仓库里。
    张元只需要拿着文书,到了西宁州以后,直接可以从仓库里提走一应物品。
    此外,寇忠还告诉张元,只要西宁州的边军守将不换人,以后张元要的一应物品,他都会派人送到西宁州。
    西宁州的边军守将,原是曹玮的麾下。
    曹玮调任入京以后,原西宁州守将,也跟着调任入京,在禁军中担任了一军军头。
    现西宁州边军守将,是朱能以前在永兴军中的心腹之一。
    寇忠只是派人拿了一封朱能的亲笔信,给了西宁州边军守将,西宁州边军守将,立马腾出了两个存放军械的仓库给寇府用。
    至于军中的监军,在寇准、寇季两位重臣的震慑下,屁都不敢放一个,任由寇府在西宁州折腾。
    张元拿上了文书以后,立马去找各部使节。
    跟那些使节们商谈了一番后,让他们各自派出了一些人手,随同他一起踏上了前往西宁州的道路。
    张元离开汴京城没多久。
    鱼游领着一群巡马卫的汉子,押解着一车车的货物,也踏上了前往西宁州的道路。
    寇季得到了张元、鱼游皆赶往西宁州以后,就不再关注此事。
    张元此人有多大的能力,寇季比任何人都清楚。
    别说让他去贩马了,就算让他潜伏到西域去,背地里搅动风雨,谋划一片基业,他也能办到。
    所以张元负责跟青塘人、回鹘人交易马匹,他十分放心。
    至于鱼游运送马匹的事情,他也放心。
    以鱼游的本事,率领着一千的能征善战的巡马卫,在青塘、甘州回鹘大军不出的情况下,他们足以在西域横行。
    马匹运送到了大宋以后,有西宁州的边军照应着,敢抢的人也不多。
    马匹从西宁州运送到保州一路上的文书,寇季会帮他安排的妥妥当当。
    剩下的,就是时间问题。
    马匹的事情告一段落以后。
    寇季就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城外的锻铁作坊。
    锻铁作坊的高炉已经起了两座,运送回来的铁矿石、石炭,也已经做完了前期处理。
    铁矿石已经变成了铁锭。
    石炭也被烧制成了焦炭。
    只等开炉炼铁成钢。
    开炉的这一日,守在城外瑞圣庄的工部主事,派人告知了寇季一声。
    寇季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带着慕崇、钱乐、孟惟钟三人,到了瑞圣庄。
    到了庄外,还没进去,就看到了李谘带着一群人,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慕崇三人见此,大惊失色。
    寇季盯着气势十足冲过来的李谘,冷冷的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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